郑遥知虽带着幕篱,但那层轻纱却很薄,全然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她一抬眼就看清了陆卿婵露出的手指,那双手修长白皙,写字时的姿态秀美,指骨绷紧时几乎是透明的,漂亮得让人心生妒忌。
陆卿婵剧烈地咳嗽着,周氏紧忙喂她喝水,又抚了抚她的额头。
周氏故作关切地向那大夫说道:“六娘似是发热了,我先带她回去。”
她边说边直接喂陆卿婵服下了药丸。
这动作荫蔽又飞快,陆卿婵还未缓过神,周氏便又喂她喝了些水,迫使她将药丸咽下去。
她昏昏然地靠在周氏的肩头,脑中瞬时涌起强烈的眩晕感。
陆卿婵快要崩溃了。
周氏怎么会这么敏锐?照理来说,她不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吗?
郑遥知站在原处,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渐渐地走到别处落座。
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卿婵和周氏的背影上,等到那大夫也走开后,郑遥知才说道:“你看那人像不像陆卿婵?”
宋国公世子敷衍地应道:“怎么可能?”
“她可是今非昔比了,怎会沦落到与我们同住一个驿站?”他带着嘲意说道,“你且消停消停吧。”
宋国公世子的衣着依然华美,可眼尾眉梢却是掩不住的愁色。
若是有心细的人在,定然能够发觉他华丽外袍的衣角已经开了线。
郑遥知咬着唇,愤恨地说道:“你要是站对了队,现今享尽荣华的就是我们!”
她的语气饱含愠怒,却也知道压低声音。
到底是经历过乱世的人,即便是郑遥知这样娇俏的姑娘,也知道在外处时须收敛。
“你可别说了。”宋国公世子厉声说道,“你还嫌我们崔家的人死的不够多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眉间却尽是怒色。
郑遥知的眼登时便红了,她绞着手指说道:“你缘何总拿这个说我……”
“又不是我让他们死的,”她挑起眉头说道,“我们郑家不也遭了大难?”
宋国公世子冷着脸,带着嘲意说道:“你也好意思说,卖国求荣的滋味不错吧,听闻你的几个妹妹都入了回纥可汗的帷帐。”
郑遥知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她咬着唇说道:“你!”
宋国公世子却没有理会她,冷淡地夹起菜:“等到了河东咱们就和离,念在四年夫妻的份上,我这也是仁义已尽,此后咱们就再不相干了。”
郑遥知面色发白,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郎君,你是在吓唬我吧……”
她的眼睛笼着一层水雾,带着惧意看向他。
然而宋国公世子只是凉薄地说道:“我吓唬你做什么?郑姑娘。”
“你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吗?”郑遥知狠狠地盯着他,“我可是你的发妻呀!你现今要转运了,便要弃我而去吗?”
“这四年,我早就受够你了!”宋国公世子冷声说道,“当初嫁给我,你就后悔得很吧!”
他带着恶意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赵崇的事,你不是挂念他吗?现今他跟陆卿婵和离了,你快去嫁给他啊!”
郑遥知现今一听到赵崇的名字就犯恶心,可偏生宋国公世子总拿赵崇来刺她。
再没有比赵崇更落魄无能的男人了。
她想到自己曾深爱过赵崇,便觉得无法忍受。
这种货色,怎么能跟高贵的她扯上关系?
郑遥知生了一肚子气,连饭都没有吃下去,径直站起身要回去楼上。
宋国公世子却以为她是嫌弃菜色,嘲讽地说道:“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吧!晚间若是饿醒,可没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