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吵架时两人一直压着声,此刻嘲弄起她时,他却再没有收敛。
众人好奇探看的视线尖锐,让郑遥知的脸上泛起火辣辣的热意。
她宁愿跟宋国公世子演出一副相爱眷侣的态势,也受不了被他这样落下面子。
郑遥知重重地将杯盏摔在他的身上,便快步地转身上了楼。
宋国公世子紧忙接住那杯子,却还是被淋了满身的水。
他怒吼道:“你这泼妇!”
驿站里的侍从紧忙过来相劝:“这位爷,您先擦擦手。”
郑遥知全然不理会身后的动静,踏着阶梯就快步上了楼。
掩上门的刹那,她的眼泪霎时便止不住地往外流。
这一年来的日子过得到底有多苦,郑遥知从未与人说过,也无人知晓她心底有多绝望。
众人都只瞧见她表面风光,她也只维持得住表面风光。
段明朔起兵没多久,公公宋国公便携着礼部尚书李荣等人高调地叛了,在龙武军占据京兆时,也算过了段好日子。
然而在龙武军反叛的当夜,宋国公便毫无犹豫地杀了她的父兄。
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太后的近臣,在他问起将来的谋划时迟疑了片刻。
郑遥知那时正捧着羹汤给公公送过去,刚巧就撞见了这一幕,鲜血洒了满地,将屏风都浸染成了血红色。
宋国公洗净手,含着笑看向她:“遥知,你过来了啊。”
那浓重的血锈气郑遥知到现今都没能忘却。
旁人眼里她幸运地高嫁进崔家,又深得公婆喜爱,可谓是鲜花着锦。
然而只有郑遥知自己知道,这桩婚事背后不过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震骇过后,她须得和宋国公府绑得更牢。
她不能回去郑家,叔伯们知悉宋国公做的事后,毅然决然地便投靠了太后,连夜乘着马车离开京兆。
乱世里她只能依靠宋国公府,只能依靠她的丈夫。
宋国公世子待她却越来越冷淡,更是将花楼里的乐伎带回了府中,将她的脸面踩在地上作践!
郑遥知含恨咬牙,硬生生地撑过了这些日子。
好在宋国公世子还不算糊涂,紧赶慢赶在京兆大乱之前向柳乂投了诚,为他们换来一张前往河东的门票。
但一想到去河东后会见到陆卿婵,郑遥知便觉得心房跟被虫子蚕食过一般。
陆卿婵离开京兆的时候是那般的落魄,而她还是趾高气扬的世子夫人,这才过了多久就彻底翻转了!
想到那些柳乂对陆卿婵用情颇深的传闻,郑遥知更是觉得心中像是有颗柠檬炸开。
酸意浓烈,四处流溢。
怎么会有命这么好的人?
赵崇珍惜她,柳乂深爱她,连段明朔那等乱臣贼子,据说也曾善待于她。
长公主更是将她捧到了天上,只因陆卿婵一句话,便剥夺了郑遥知的女学士之职,叫她在妯娌间抬不起头。
郑遥知绞着手中的帕子,在窄小的居室中来回地踱步。
这个时候,陆卿婵应当舒舒服服地在华屋中安眠了吧?
郑遥知愤恨地躲了躲脚,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只纤细手掌。
跟雪一样,真是漂亮。
恰在这时墙壁突然响动了起来,郑遥知吓了一大跳,缓过神后才发觉是有人在敲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