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重阳节的第三天,皇帝病愈恢复朝政。
头天上朝主要处理了南部水涝灾祸和边境事宜,在散朝前,皇帝特点名张闻庭在任都尉期间玩忽职守,不能肩负皇宫守卫大事,故将其调任去京兆府任司兵参军。
从正六品左迁为正七品,表面上看来张闻庭的举动似乎确实触怒了皇帝。但是许清元心中总觉得不对劲,让她觉得蹊跷的地方主要在于两点。
一是皇帝处罚他的借口是玩忽职守,这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甚至可以说只要上面不计较的话这根本不算事,而张闻庭实际上的行为的性质就要严重得多。甚至定谋反罪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但皇帝却选了这么一个由头,像是隔靴搔痒,就是不点到要害处。
二则贬去京兆府这点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京兆府是个性质很复杂的官衙,既可以说是地方官,又可以说是京官。其府下管辖的二十个县共同构成了庞大的郢都,京城的治安维护等工作实际上也是由它负责的。可以说京兆府是齐朝权力最大的府,也是最敏感的府衙。其长官非“等闲”之辈不能胜任,在这里关系远大于能力。
上一任京兆尹在申国公致仕后被皇帝以最快的速度替换下去,现在的京兆尹是皇帝多年亲信,将张闻庭下放到此处,好像是方便监视他,但是怪就怪在又委任他担任司兵参军。自古以来军权都不能等闲视之,掌握护卫京城的一支兵力,权力实在不能说小。
皇帝的做法十分矛盾,让许清元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回张闻庭到底是明降暗升还是明升暗降了。
某个休沐日跟晋晴波出去爬山踏青的时候,许清元问起她的看法,晋晴波却十分肯定道:“不管如何,皇上一定没有绝了让张闻庭继位的心思。”
这点倒是真的,许清元随手揪下旁边的狗尾巴草,心情非常不美妙。
“听说公主侍疾结束出宫后一直没有再见你?”晋晴波看着她无意识的焦虑举动,问道。
许清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看着别处说:“你怎么知道的?”
“衙门里私底下都在谈论这件事。”晋晴波在山顶站定,俯瞰着山野风光,“说公主是扶不起的阿斗,把你闪在一边坐蜡。”
“哦。”许清元伸展了一下四肢,闭上眼睛感受着凉爽的秋风拂上面庞,没有正面解释。
有其他游人走到她们旁边看景,两人谁都没有再继续谈论政事。
在两人还有闲情逸致爬山消遣的时候,张闻庭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他明白自己完完全全被宁中书给耍了,对方知道甚至希冀自己对其有所隐瞒,并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带走麟石,找到了来访张府的借口——“绿牡丹”,现在宁中书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而自己却因为贸然的行动被皇上厌恶,贬到完全陌生的京兆府任官。那地方上有京兆府尹纪大人是皇帝一手扶植的亲信,同僚又有王娴等女官中流砥柱,下属全是肥头大耳没有战力只会收油水的兵痞子。他冷不丁被调过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办,怎么办?
张闻庭一遍遍地在心中询问自己,他手中的牌所剩无几,远离皇城后许多重要消息都没有途径得知,或许忽然有一天皇上驾崩,清珑公主都即位了自己还在带兵巡逻。
恐惧之情充斥在张闻庭的心中,事已至此,他甚至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已经狠狠得罪了公主和许清元,一旦公主掌权,她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思来想去,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去找宁中书,放下所有的尊严和妄想,去祈求他再度站在自己一边。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皇帝病愈后消瘦许多,脸上露出晚年的光景来。
渐渐有风言风语说皇帝是因为年岁渐大,加之情绪长期失于调理,所以患上了胸痹。
虽然胸痹是一种慢性病,如果治疗控制的好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问题,但是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不但昭示着皇帝已经年老,同样暗示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曲介,葛高池。”许清元临上值前唤来两个护卫,问,“之前吩咐你们的事摸的如何?”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葛高池上前一步道:“回禀大人,那两人的上下值时间和路线都已摸清,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去蹲一下梁统领和他手下的白鸿朗,守个一两天就撤走,注意别被发现了。”许清元道。
“是。”
次日去内阁的时候,许清元一迈进文渊阁的门槛,就看见几个中书舍人正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她放轻了脚步,隐约听见的几个词语都是跟皇帝胸痹之事有关。
他们见许清元来了,忙住口放下奏折告退离开。
这次病好后,皇帝对丹药愈发依赖,柳方士天天闷在炼丹房里面,许清元想偶遇都没机会。
自古以来无论是多么贤明的君王,都很有可能踏上寻仙访道之路,而血淋淋的历史教训证明凡是沉迷此道的皇帝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局者迷,但大臣们不允许皇帝迷,他们一个个牟足了劲上书劝谏,希望皇帝迷途知返。不过皇帝也知道这事儿他自个儿不占理,所以对于大臣们的奏折他表面上照单全收,实际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张闻庭被调任去京兆府后,虽然同在郢都,却像从官员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一般。许清元不敢掉以轻心,临安郡主的探子说看到张闻庭去过宁府,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最终甘愿成为了宁中书手里的棋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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