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指点。”张闻庭拜谢。
他将宁中书送至院中,对方扫了眼院中的景致,突然道:“早风闻得张公子府上有几株珍稀的‘绿牡丹’,老夫不爱别的,平日素喜侍弄花木,便厚颜向公子讨要一株,不知是否有幸得之。”
“本是为上峰预备的,不过既然大人喜欢,再名贵也不过是花而已。”张闻庭似是没想到宁中书提起这个,稍怔后立刻如是道,“麟石,挑一株开得好的送到大人府上。”
“是。”一直随侍一旁的麟石答道。
回到府中后,宁中书换了家常衣服,麟石随后将有‘绿牡丹’美誉的名贵菊花送到。
宁中书挽起袖口裤脚,蹲在花园里培栽侍弄索要来的礼物,又问麟石:“信鸽呢?”
“皆已放归。”麟石问,“小的还要回去吗?”
“不必。”宁中书说完便挥手示意他退下,“去吧。”
陆续有下人来回说哪位大人求见,宁中书只见了私交甚好的几位。
反正现在他的官最大,谁来都得跟他蹲一块玩泥巴。
来人无不态度殷殷,言辞恳切,每一个都想从他这里获取信息或利益。对方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宁中书总能令对方满意却不会引火上身。
宁中书很少在公务之外交际应酬,却能做到不出门尽知天下事。张闻庭的所作所为不过少年人的小小花招,他早已入了局,只可惜至今仍不自知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皇帝突然病倒导致内阁的公务骤增,上到宁首辅下到资历最浅的许清元,每人每天要批阅的奏折少说也有二三十件,其中固然有不那么重要的,但只要有一件正事便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去处理。
如果说在做翰林的时候许清元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上司的安排或者进行固定的授课日程,那在内阁中却要真真正正地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她写就的每一份意见都可能事关成千上万名百姓。极大的权力同时也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她开始真真正正从一个统治者的角度出发去衡量国家治理问题,或许有人会觉得天下尽听我一人号令便可以肆无忌惮,但是许清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被束缚着行使权力。
像是在茧中的蛹,她能活动的空间是有限的,做出决策的时候也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一些奏折的想法非常好,但受政治利益考量、现实状况等多种因素,它们大多数都不能被推行。
不过在内阁的最大好处并不是可以插手国家运转——至少对目前许清元来说不是,而是身处其中所能获得的信息。
内阁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政治信息的接收中心,在这里上能与皇帝谈论国家大事,下能获悉百官包括政治在内的一切动向,由此可见内阁大臣的政治权力之高,与普通官员有着本质区别。
常年身处其中的宁中书积攒下的政治资产何等庞大,许清元作为后起之秀,没有长久的时间积累,只能兵行险招。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刻意地出风头,从最初考秀才时嘲讽男考生到推行摊丁入亩政策、力挺公主继任皇位,每一步都是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走到这一步,她有时候回想起过往,都恍惚觉得那些经历仿佛是别人的回忆。如今她又走到了一个关键的路口,吊诡之处在于,它是没有路的路口,自此往哪一个方向而去都是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只能靠人力一步步开辟,否则所有前路依旧是浓雾重重不见光明。
“小姐,”脱雪的呼唤打断了许清元的沉思,“天色不早,该歇息了。”
“好。”许清元洗漱好躺在床上,脑子里闪过许多琐碎的信息。
内阁能接触到第一手重要消息,此外其他的渠道不过是锦上添花。根据最近的奏折和宁中书的票拟来看,皇帝应该不日就会恢复上朝,这个消息除了内阁七人之外,估计也就是皇帝一家最清楚。其余百官虽然成天听太医说皇帝的身体正在恢复,听久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可信度便随之下降,现在少有百官不猜疑皇帝会不会挺不过去。
富贵险中求,总有人要钱不要命,这段时间投靠张闻庭的人不在少数,光许清元看到的御史参奏他的本子就有不下十道。宁中书看到的只可能更多,但是所有的这些奏折他明明知道,却没有对张闻庭示警,导致现在情况愈演愈烈。
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张闻庭曾经在观阳伯府上忍辱负重并勇敢地抓住机会跳出牢笼,但是他的政治阅历太浅,根本不能与宁中书抗衡。
宁中书趁他年纪还小学识和眼界都没培养成型的时候便对其下手,让他早早养成了依赖别人的习惯。又因为有别人的帮助一步步登高,这个过程中打了多少人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脸,张闻庭难免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眼高手低,直至将政治视作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简单玩意儿。
他以为自己拿的是少年逆袭的剧本,实际上呢?就连许清元现在都不敢说自己会拥有这么好的命运,甚至她的结局可能会凄惨无比,后世人提起她来都要吐一口唾沫的那种。
张闻庭是一个被带偏了的年轻人,当然其中也有他自己的性格在作祟。许清元并不可怜他,无论是哪一方笑到最后,可以肯定的是他终会自尝苦果。
想着这些,许清元的意识逐渐沉入梦乡。hr
()
span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