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州会对国师的身份起怀疑还是因为他的夫人,他夫人曾经受过国师的诊治,与国师有过一面之缘。
救治他小女时夫人不在,因此江夫人并未亲眼得见,据事后江池州的描述来推测,江夫人凝重地说,此人像是国师,又不像是她记忆之中的国师。
江池州将此事记在心上,他感念国师的恩情,怕事发之后若国师大人的身份当真有问题,只怕轻则要吃牢狱之苦,重则死罪难逃,所以他也在暗中调查如今国师的身份。
一位清秀美妇人推开卧房的门走进来,柳眉轻蹙,哀愁地问,“夫君,不知结果如何?”
“你这两日身子不好,何必折腾?”江池州忙扶住她,宽慰道,“国师大人在信中做了答复,让我静待时机便好,他说身体已痊愈,并无大碍。”
江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姑娘昏睡得沉,面色泛黄,唇色苍白,脸颊有高热的潮红,一脸病容消瘦了许多,身上隐约可见溃烂之处都被包扎。
至今虽未好转,但服下药草之后却有遏制的迹象,并未恶化已是万幸。
她心里感念,并不想那位国师大人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池州低声和江夫人说了一会儿体己的话,他从个人感觉推测,这国师应当是个好人,肯劳心劳力为民,就是假扮国师是死罪,若对方当真治好了女儿,他也要想个法子为此人脱身。
他夫人曾受过国师的救助,对国师的样貌自然还有印象,先前因为夫人是女眷之故,并没有正面与国师交谈,如今涉及到身份问题过于敏感,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
江池州这般想着,心里有了计较,“国师在信上有提及,他近日在病患处,要亲自
照料那些患病之人,抽不开身,不如我找机会前去拜访,夫人便离远些瞧上一瞧。”
“嘉儿的病症如今得到遏制,你我二人也不惧怕受了她的病气,可那一处人多,你要多多注意才是。”
江夫人点点头,柔和道,“夫君且放心,我必定不会让家中添了麻烦。”
“如何算麻烦?”江池州抚住她的手,“你与嘉儿的安危最重要,我这便安排管家备车,你我一道去。”
江夫人微微红了脸,“都听夫君的。”
*
金雪城,摄政王府。
晴空万里不见积云,久未得见的灿烈艳阳高悬九天之上,烘烤着城内每一寸得以见光的土地。
红墙碧瓦之下,潮湿的气息残留在墙缝里,细细涓流浸润在泥土里,花枝伸展着垂下身躯,叶片上细微的血滴滑落下去。
尸体被拖走处理。
天色难得放晴,这是国师回来后才有的奇异之象。纵然是陈魁,有时候都会怀疑国师当真是有些莫测手段,否则如何解释这万里晴天。
“你说,温城壁回来了,芳岁却并未与他一起?”
陈魁回过神,躬身道,“国师如今已回到国师府,近日白衣侍从出没频繁,城中疫病与水患都得到缓解,国师说,”他小心打量万疏影的神色,并无异常,于是说下去,“他都是按陛下的旨意所做。”
万疏影侧倚在廊前,阴影遮去他的半身,他手中端详着几张美人图,看图上的人衣着打扮分辨不出此人是谁,只能看出身形偏瘦,美人图没有刻画面容,他低垂眼帘反复打量,拇指剐蹭画上人的脖颈处,“胆大包天的狗东西。”
探子提上来的东西,他只看一眼便明白是什么,他对扶陵的行为嗤之以鼻。
可是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怎么都不舍得弄皱了。
“那帮废物也没做成事情?”万疏影小心地收拢了画卷,放置在石桌上,“罢了,金像刻的如何了?”
“那些人没回音,怕是都死了——如今杨谋在京中也是力不从心,殿下若是与人联手,除掉这萧崇江左膀右臂,倒也不难,”陈魁思虑着说完,目不斜视,回答另一件事,“匠人说雕成了两尊小的,之后的金像便可做大一些。”
万疏影掸了掸衣摆的灰尘,“那夜的酒还有?本王许久没梦见芳岁了,今夜摆两坛,别让旁人伺候。”
陈魁深知上一个劝说万疏影不可沉溺于此的人是如何被千刀万剐而死,他不敢贸然顶嘴,便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小的这就去办,殿下请放心。”
芳岁帝离京之后,陈魁本以为万疏影会清醒一些,从那畸形的爱慕之情里走出来,未想久等不见人,万疏影反倒越来越疯魔了一般。
所谓金像。
是万疏影秘密在王府后院的地库里安排了十五名匠人并三十余人的杂工,精心雕刻的帝王金像。
要刻十二座,每一座都是姿态不同的……芳岁帝。
万疏影吩咐他去做时,陈魁差
点吓破了胆,这若是被人发现,当真是死罪一条。
可万疏影却说,“本王立金像,只为求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