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颜鸢照例向太后辞行。
慈德宫的公公引着她慢慢穿过茂林修竹,进入了慈德宫的正殿。
正殿之上有些昏暗,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高坐于主座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颜鸢。
颜鸢跪伏在地上行大礼,手掌触及冰凉的地面,她的心也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宫闱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跪在地上,觐见这位晏国最位高权重的女人。
但局势终归还是不同了。
她的这位大东家如今并没有给她下马威,只是轻声道:“鸢儿来了,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颜鸢便低着头坐到了她身旁。
太后的手掌抵在颜鸢的手背上,微凉的指尖轻轻拍了拍颜鸢。
她问颜鸢:“鸢儿可曾怨恨哀家?”
颜鸢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讶异地抬起头来,目光撞上太后疲乏的眼睛,忽然间发现太后似乎比自己记忆中的要苍老许多。
太后盯着颜鸢的眼睛,轻声道:“哀家执意让你扶灵入晋,去换取藏宝图,就如同沉儿所说,是以你的命去赌宝藏存在的可能性,你心中对哀家对朝臣可有怨言?”
颜鸢愣愣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确实说不上怨恨。
前朝的老头吵吵嚷嚷半天,最终和晋国定下协议,她不需要扶灵入晋国,而是只要把月容公主送到晋国的边城即可,她只要扶灵入了晋,晋国的女王便会亲自来迎。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能争取到已是不易。
太后低道:“为何?”
颜鸢道:“太后与朝臣们已经尽力了。”
太后闻言一怔,眼眶微红:“有皇后如此,实乃晏国百姓之福。”
颜鸢道了谢,低着头不说话。
她在等待。
等着太后亮出今日真正的目的。
如若是几个月前,她或许会相信太后当真是召她入宫来冠冕堂皇一番,可就在不久之前,她亲眼见到楚凌沉与她决裂,斥她当年遣魁羽营雪原追杀。
她虽和太后并无冲突,但其实已然决裂,若没有扶灵一事,现下她可未必能好好坐在这殿上。
而眼下,太后就像是忽然失了忆。
太后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温声细语着允诺会派出皇庭之中最好的禁卫,一定会确保她完全。
最后她掏出了一个香坠亲自戴到颜鸢的脖颈上。
太后道:“此香是穆御医所调,能调气补精,鸢儿此去随身佩戴,也算是哀家的一片心意。”
颜鸢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香坠。
香坠是和田玉制的,两面雕花,中间镂空的地方埋着一颗小小的香丸,整个坠子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颜鸢不太喜欢身上带香味,但太后亲自戴上的东西,她自是不能取。
她只能温声道:“谢太后。”
寒暄过了,礼也送了,颜鸢便站起来请辞。
太后没有挽留。
颜鸢心里便有了底。
她低着头往外走,就在她只差几步就要跨出殿门的时候,身后终究还是响起了太后的声音:“那日皇帝说的话,伱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