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濯很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发现明净翡孩子气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无奈地把她的手掖进丝被里,再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现还是烫得吓人。
“药都喝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起效,”谢玄濯扶起明净翡,喂了她一杯温水,惹得她痛哼不已。
“皇上,要不再让御医来看看,老奴替您回绝云家小姐,就说您还未处理完政事,请她改日再来。”
“不必,云家也是朕现在要拉拢的势力,”谢玄濯眼底的柔色消失了,此刻她更像是无情无欲的帝王,一切人和物都可以量化和利用。“何况,朕来种玉宫的事,哪里瞒得住人。”
“可您就这么走了,皇后娘娘肯定会伤心的。何况,她病得这么严重”文度看着谢玄濯目似寒星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先皇曾说过的话——
“朕最看好玄濯这个孩子,天生的帝王心性,无欲无嗜,江山重于一切,若能把上燮交给她,朕也就无愧于列祖列宗了。可是,这个孩子会快乐吗?”
谢玄濯有一瞬的迟疑,她亲手替明净翡换下额上的湿帕,垂眉的面容上有了几分惆怅之意,“多叫些人守着她,朕尽快回来。”
只是,谢玄濯一去,便去了三日未能回来。
等她再来时,只见到了尚有病容的明净翡,坐在窗边画着无花的红枫,叶色如火,满树的重锦,焰火似的美丽蔓延到了观画人的心中。
女人金发披散在身后,漾着淡淡光华,姿容美艳。
在她身边还放着一张泛黄信纸,上面依稀能看见妖女、天梧宫、尽快离开这几个字。
“那有刚泡的茶,皇上你先尝尝。”明净翡将信收起,朝谢玄濯微微一笑,又回头继续作画。“这回没有放紫苏,你可以放心喝。”
“你的病,好些了吗?”谢玄濯坐在明净翡旁边看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话题。
“皇上,这幅画送给你,”明净翡将画卷拿在手中,轻轻吹干墨迹,素手如玉,娇嫩的肌肤比那白鹿纸还要美上几分。
“送给朕?”谢玄濯一下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不明白生了场病的明净翡怎么又不跟自己怄气了。
“你不想要吗?”明净翡研墨提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了个谢字。
“当然要,不过先放你这,等夜里墨迹全干了,朕再带走。”谢玄濯望着明净翡,眼神里满是探究,“为何忽然对朕的态度好了许多?”
“听说皇上在我生病的时候,陪了我许久。你第一次陪着我,我很开心。”似乎因为病中疲惫,明净翡撩起耳边的碎发,淡色的唇如同浸过清水的花瓣。
“可朕之后还是走了,你不生气吗?”谢玄濯看着画卷上枫树旁女子清瘦的背影,突然微微一笑,“朕让他们从雁州送来大量的枫树,到时候就栽在种玉宫里,如何?”
“那你会陪我赏红枫吗?”
“嗯,我们可以买完冰糖葫芦后,边看边吃。”
“如果你言出必行的话,我就不生气。”明净翡细细看着谢玄濯时有稚气,又妖冶风情的脸,似乎与记忆中前世那个冷冰冰的人有了些许的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明净翡有些出神地思考着。
“生病的时候,做梦了吗?”谢玄濯有些犹豫,墨黑冰凉的长发像是山间清流,蜿蜒连绵,“你又想起谢棠了?”
听见谢玄濯喋喋不休的话,明净翡忽然想明白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现在的谢玄濯竟然会对自己问东问西,不再那么像个清心寡欲,一心修炼无情道的出家人。
这是不是证明她对自己多了一点点的在意。
“怎么不说话?又难受了吗?”谢玄濯伸手轻轻触了触明净翡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人,“难道是烧糊涂了,表面看不出来?”
“谢棠”明净翡有一瞬的怔忡,发烧到昏昏噩噩的梦境里,又见到了前世对自己冷漠似冰的谢玄濯,可她一睁眼却看见这个人一直陪着自己。
冷漠的是她、无情的是她,可温柔的是她,对自己好的人还是她。
若是,若是她能忘记前世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本以为看见谢玄濯心碎,看见她痛彻心扉,自己就能畅快释然,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那把火之所以名为残忍,是因为一旦烧了起来,被焚尽的是两个人。
明净翡觉得自己病得太重了,谢玄濯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她的天下至毒就是她了。
“不啊,我这次梦到的是你。”明净翡难得说了实话,她拿下了谢玄濯一直触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嗔道:“大白天,不准你动手动脚的。”
谢玄濯一口气没能提起来,这话说得她好像是什么禽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