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嘉陵步履迟迟地走进急诊室。
还是那次那个靠墙的角落,严严实实地拉上了浅绿色的帘子。上次来看她时,她被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拿一块白被单盖住了身体。但是那时她还会跟他说话,甚至还会瞪他、会吵架。
可如今,帘子里除了监护仪器的声音,已经再无一丝响动。灯光将她半躺着的影子映在帘子上投过来,黑黢黢的影都不会起伏了。
“人怎么样?”
Levi愣了一下——越嘉陵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是过分的激动,他的语气很平静,情绪也极稳定,好像病床上的人不是溺水窒息,而是普普通通地得了个感冒,马上就能治愈似的。
但实情终归要告诉他:“医生说是落水之后窒息的时间过长,所以陷入了深昏迷。刚才因为体温过低,抢救了一回,现在已经平稳了。”
“什么时候能醒?”
“还不好说,而且刚才医生说过了,就算是醒过来,恐怕肺部感染也会是相当难闯的一关。”
呛了那么多污水,人能救回来已经是侥幸了。
越嘉陵怎么会不明白,但事已如此,再多的担忧在现实面前也是无用。他只有嘱咐:“病房协调好了,马上把人送过去。”
“是。”Levi一点头,正对上越嘉陵那漠然的双眸,话到嘴边,就不由得不打个弯儿了,“越总,黄姐那边……”
“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越嘉陵侧了侧头,倒是追问,“那个人呢?”
“在外面。”
“外面?”越嘉陵蹙一蹙眉,不满地反问,“你带来给谁看?”
他这不阴不阳的一句话,让Levi顿时浑身都僵住了,不几秒,他便觉得浑身发热,脸都红了,额上也沁出了汗珠。但是还是不得不请示越嘉陵:“那您的意思是?”
“找个池子,扔下去。”越嘉陵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
“这……”
Levi一迟疑,越嘉陵马上呵斥了一声:“闹大了我负责,你现在就去办!”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更重,一时比一时更急,加之此时面色铁青,双眉紧皱,不能不让人有一种泰山将崩的恐惧感。
“是。”Levi再也不敢说话,答应了一声,转身立即去了。不过几十秒之间,远远地,外面走廊尽头传来两声哭喊。
“越总……越嘉陵……你不能这样,我要去告你!”声音极尽凄厉,越远,回音越长,也越如野鬼哭号。
越嘉陵听了那声音,默然片刻,倒像是改了主意,低声吩咐:“拖回来。”
那人就被拖行着送到了他面前。只是犹自嘴硬,不服气地昂首怒视着居高临下站立在面前的男人,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句话:“你……你不敢动我,否则出了人命,这事就闹大了。到时候,你一样偿命!”
越嘉陵闻言闭了闭眼。
他已经自觉是冷静许多了,但还是吸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展开一个笑容。“你说得对,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他抬手拿右手食指轻抚自己的太阳穴,“但我不会让事情闹大的,毕竟自杀和他杀……完全是两个性质。”
“你……你敢违法?!”跌坐在地下的女生瞬间挺直了腰杆,质问他,“我要是出了事,你可是杀人!”
越嘉陵的笑意未改,只是更深了些,还带着点自嘲:“说笑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如今还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躺在这儿吗?”言罢,却不等地上的人松口气,他便自顾自继续道,“所以我只好从你身上做文章了。”
“你什么意思……”
“归根到底,是网上那些不实传闻让你们对颜双意产生了误会。对吗?”
“对对,是误会!”女生见他态度似乎柔软了些,马上抓紧机会为自己开脱,“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没站稳……”
越嘉陵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那我也可以给你们制造点小误会。比如……女大学生夜会富商留下点视频资料,或者意外感染点什么烈性传染病,又或是家里的父母莫名其妙地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以至于轻生……”他在外一向以风流不羁的公子哥形象示人,所以说话时总不自觉地透着点漫不经心,尾音上扬,既是试探地发问,又是轻蔑地嘲讽。
乃至于就连明晃晃的威胁,在他这里也轻描淡写得像个玩笑。
但地上的人却随着他的话音慢慢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条条款款都不会立时要人性命,但又都足以要了她们和家人的命。
身体一软,那高个女生顿时整个人瘫在地面上。尽管她大张着嘴,可喉咙里硬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伸手去尝试触碰越嘉陵的裤腿。
但那只脚尖慢慢一收,连她最后的哀求都吝啬回应
“如果不想要这样,那一会儿下水时,别让我的下属为难。”声音又放轻了些,吩咐Levi,“多试几次,但别弄死。”
帘子一掀,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