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令王大人近日很不好过。
无旁的,一是那叫做“金玉堂”的小茶馆日日里净臧否些古代官员事儿,又暗暗影射那陈家庄欺男霸女之歹行,一时引得民声鼎沸,自个门前的鸣冤鼓都快被敲破了。可偏偏……偏偏那为首的几个人,他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去惹。
二是上面派来剿匪的副官,近日里不知怎的,跟打了鸡血一般,又开始筹谋着一举拿下陈家庄。
可他嘴上虽总说东说西,说了好几日又不见动作,偏自己又不敢赌着一把,只能次次将偷探来的情报都传予陈家庄,一来二去,反叫陈家庄那接头的人烦得不行,叫他别来了。
他一时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踱去踱来,不知如何是好。
一小厮模样的人鬼鬼祟祟推门进入,等望见窗外确无人时,才关上门小步行到王大人身边。
“大人……探到许副官说今晚要从西路进攻陈家庄……”
“闭嘴吧!他前儿刚刚说了要半夜从西路进攻陈家庄,可到最后呢?屁都没放一个!我在那冷风里和陈家庄的人守了一晚上,他倒好,还带着兵在山脚下吃黄面馍馍呢!滚吧!”
王大人现如今一听这“西边”“晚上”“进攻”几次,便如同扎了刺猬刺一般脾气炸开。
那小厮还欲再添上几句什么,却被王大人一瞪,霎时不敢吭声了。
“哼,虚张声势之徒……且走着瞧吧。”
他摸摸自己并未留长的胡子,学着老道士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显得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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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持盈一行人穿了兵士的装扮,混在小队分散的人马中,正听哨兵报着陈家庄上的情况。
那许副官大马金刀地往半只老虎大的青石上一坐,打了个喷嚏。
“准是那姓王的又在骂我!这杀千刀的玩意儿,迟早剁了他!”
听他这一骂,原肃张的气氛登时欢悦了起来,围在一块儿的兵士接二连三地开始骂那王大人,听得白持盈直乐。
几日前,这许副官紧赶慢赶在山头上寻到了几人,向白持盈说了这半年多来他的窘境。
原这人曾是西南边陲小州的守将,半年前因功调来洛阳剿匪,却整整半年都未有进展。实在是这洛阳新任的洛阳令上任后,官府与陈家庄的关系便愈发“紧密”了起来,串通一气打劫过路商旅民众,欺男霸女无所不为。
他每每想有个什么动作,还未来得及出动,自己剿匪的路子便全叫人透露了去,总是无功而返。
他烦得不行,也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来找这最近逼得王大人数次跳脚的“话本仙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大罗神仙转世。
神仙不神仙的不晓得,这姑娘真有两下子。
“他们果真没动静?要不现下便出兵去?”许副官问道。
白持盈却摇了摇头,叫他稍等。
又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惨白的天空上方升起道不显眼却足够人辨识出来的火烟,白持盈一笑,示意许副官可令兵士行动了。
身着暗色劲装铠甲的兵士门闻令速进,留下的一些窸窸窣窣搭着什么东西,一时草动露消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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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那守山的小匪贼连滚带爬地跌撞进陈家庄大堂来。
“有话快说。”陈老爷手中拿着张儿雪浪纸,一脸醉态,对着纸上粉|末深深吸了一口。
“官兵……官兵将咱们这儿围了!”
“什么!”陈老爷一惊,那粉末洒了一桌子,满是褶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从翻着白沫的嘴里吐出一口酸气来。
“姓王的不是说是假消息吗?怎的真来了?现下进到哪儿了?”
“在……在寨脚下,他们开始生火做饭了。”那小喽啰摸摸脸上溅到的白沫,哆哆嗦嗦回道。
陈庄主猛地咳嗽起来。
不好!
只是没等他反应,他身边的近侍便也急急跑了进来,高喊道:“当家的,不好了!咱们的粮仓被烧了!”
堂内众人顿时慌作一团,陈老爷往外赶了两步,朝后一望,过见浓浓黑岩冲天冒起,又朝着山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