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静了。
沈是不怎么喜欢这安王府。
若非要说出个什么具象的不好的来,他倒也叙说不上,可这偌大的宅子就是叫人觉着不适。
安王府的大门半点儿不气派,准确说来是有些小家子气,宽度只能容三人同过,甚至连一般富贵商户的门头都不如。
越过这窄门进来,处处倒是花楹高筒颇为精致,却有些工凿的匠气,且未免陈旧了些,只让人觉得华而不贵。
沈是摸着手中的长剑,想着白持盈的吩咐,趁着安王府管家还未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遭。
看着眼前这高大得遮住后院一切的影壁他终于知晓这从心底窜出的怪异之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府邸的布局处处与一般府邸不同。
并非江南精秀的造局,这地方是一房挡着一房,一屋挡着一屋,且建筑偏扁窄,倒像是在层层套扣着什么机关般。
但沈是大致记了来时的路,准备回去画给白持盈看。
正想着,未见安王府的官家,倒是等来了真宁郡主。
安王府影壁周遭形色逼真的纸花叫风吹灯,在寒风催人的凛冬仍娇艳欲滴。
*
白持盈托着辜筠玉的手,给他搽着药,未再做声。
姑娘的碎发有些叫风吹得散开,辜筠玉伸手,将那碎发给她别回了耳后。
白持盈耳边一痒,待侧眸去看时,发现辜筠玉那只修长的手顺着她的耳侧滑落,抚上了她的下巴。
她一惊,被他好不容易有些温热的手灼烫了似的,忙要错开,却叫辜筠玉捏住了下巴。
姑娘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扇动,因为羞恼,脸蛋似半剥了壳的荔枝,白中带红,水嫩嫩的一片。
“你作什么?”
白持盈不知他今儿这是怎的了,伸了手就要掰辜筠玉的指尖,却见眼前人忽然一笑松了手。
她正讶异着这人毫无规律可言的作为,却听辜筠玉“嘶”了一声。
恍然才觉自己手下力使得过大了,白持盈低头,将那绑带松了松,恨恨道了句:“你真是活该。”
辜筠玉见好就收,乖乖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白持盈,忽而没头脑地来了句:“我也不知那位公子何故那样看我。”
白持盈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是。
沈是确实对辜筠玉意见天大,这辈子是这样,上辈子也是。
说起来自己其实欠沈是良多。
上一世与辜筠玉的开始太过于美好,美好得尽管有时她觉着辜筠玉此人没有表象上那么纯良温柔,却总忍不住给他找借口。
那时她是镇国公府阖府上下人口中的“小夫人”,辜筠玉虽然不怎么限制她的活动,她却不怎么外出走动。
她那时身子本就不大好,在外头走两步吹一阵风便是要大病一场,她出去不一定自个儿欢喜,但她出去之后病了,府中照顾她的丫鬟侍卫们必定要遭殃。
她在陈家庄试了两年毒,本也没那么喜欢再见生人,后来便也不怎么出门了。
反正她待在府中,也能修修书,破一破棋谱子,偶尔等辜筠玉回来了,二人还能对两句诗,日子过得也不差的。
她常这样对自己说。
这已经是求不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