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鹤翻找的手一顿,仰面瞧上去,果真见到个红彤彤的灯球!他扔了药瓶,将头顶的灯球骤然打熄,与此同时,屋内四面都爬满交错的蓝色脉络,泛着荧光,仿若密密麻麻生长的树根。
其中最亮的一根蓝色细丝从临予的指尖生长出,另一头连接在化鹤的食指指节。
临予见状连连甩手,焦躁道:“什么东西,你放开我——”
他刚说完“我”字,忽然失了声。
瞬息之间,房间恢复原样,化鹤与他之间的那根细线也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遽然,化鹤勾勾手指,像是在感受指节处的束缚感:“你不要声张,我没说完,灯球白日显红,是为凶兆,想必世间见了大血光!我若没猜错,老师们已经向我传了下山的召令,我很不放心,这傀丝是你我与生俱来的连系,你好好待在这里,若有危险,我会立刻回来救你!”
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完,屋子的结界随着大门一起破了。就在坍塌的门口处,半空中先浮现出几个大字:
“疫鬼乱世,汝携火拂尘前去,半月归。”
片刻后,这几个虚浮的字忽然燃起火来,烧得没了影。紧接着又浮现出几行字:
“伤至二累,禁闭三年,不供药。
“伤至三累,禁闭十年,不供药。
“伤至四累,禁闭终身,供冰棺。”
化鹤:“……”
临予有些大开眼界:“……什么意思?”
化鹤习以为常,挥手接了这道召令:“字面意思,表面派我下山平乱,实则为考核,只准许我带指定的武器,在规定的时日解决掉麻烦。一累轻伤,无伤大雅,二累以上的伤逐步加重,伤至四累,便是竖着去横着回来,是你要守活寡的意思。”
临予无语地看了他一会,转身就走。
化鹤将人拉回来:“话没说完,怎么急着走呢?我此去凶多吉少,你既重生一回,也不知道忧忧我,临……”
他才刚说了一个字,两个人都有强烈的反应,化鹤长记性似的闭了嘴。
临予瞪着他,阴阳怪气道:“你吉人自有天相,有什么值得我忧的?”
“话虽这么说……”化鹤“哎呀呀”一声,当即改口道,“话不是这么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这天底下你和我相依为命,死谁都不好。记着,绝不可踏出这个屋子,有心思可借傀丝传音,更记着!千万要避着炎师和霜云,尤其是炎师!不可冲撞了她的业火!”
临予看他模样认真,敷衍应了声“好”。
化鹤稍稍放心,这可是他万年来的第一个“真”朋友!然而化鹤未曾料想,自己这一去竟是三个月。
化鹤刚易容下山,他身手矫健,左右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却借着傀丝对临予说了一路的话。
化鹤道:“糊涂鬼,我适才瞧见一只好大的鸟,飞走了。”
临予道:“的确,我这边也有只傻鸟刚飞走。”
化鹤“哎”了声:“我要哭出声了,什么傻,我从前次次考核都位居第一。”
不到喝口水的功夫,化鹤又说:“这里有棵树。”
临予开始在房间踱步倒腾,说:“山里到处都是树,你这么土?”
化鹤说:“这树不同,你前世还是团鬼火的时候,就是来这棵树前遇到的我。你怎样,没有半分留念吗?”
临予从架子上翻出本书:“编。”
化鹤郁闷:“我哪有?”
临予躺在化鹤的榻:“我说这话本,一看就很扯,根本不信嘛。”
化鹤也不恼,心里很欢喜。从前他去哪都是一个人,身边再跟着一堆机械地傀儡,化鹤说什么它们都笑,讲什么它们都说好听,没有人会像临予这样不识好歹。
化鹤从花草树木说到茶米油盐,滔滔不绝的,仿佛以前从没见过似的。
临予被他吵得不耐烦,罩进被子睡着了。
这根傀丝无形无感,却总是能传来化鹤大惊小怪的新奇话。临予爱答不理地应着,看话本的时候觉得化鹤真烦人,入睡之时又听化鹤说:“真好哄。”
往日凶险枯燥的考核变得不那么难熬,用临予的话说,化鹤此去不像平乱,更像去度假。
然而疫鬼的数目和修为远超预期,它们分散得零碎,不仅擅长隐蔽,还会寄生在活人体内。化鹤不能杀人,也不能受伤,加上火拂尘原本是炎师的武器,他用不衬手,因而对付疫鬼稍显棘手。
但这些统统不是绊住他的原因。
化鹤通体是伤,全身上下伤口狰狞,血如雨一样在下。这方土地上的最后一个寄生疫鬼杀完,化鹤再次挤出咒力探了探,他没感应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