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却已经掀开被褥,走下软榻,一边向着轩门外走去,一边问:“七彩明玉匣子准备好了没?”
“回殿下,都准备好了。”江平如实汇报,道:“那宝匣子尺寸刚刚好,不仅能放下那三本卷册,还能放下好些簪子,玉镯什么的。太子妃娘娘到时候瞧见了,定当喜欢。”
温衍点了点头,一步跨出轩门,看着天空零星飘下点点飞雪,又问:“这些东西放下之后,还能再放进书信吗?”
江平一愣,旋即却又明白了:“殿下是想将心头对太子妃娘娘的浓情蜜意全数写在书信里,再托那七彩明玉匣子一起给她吗?!”说到这儿,江平笑了,并连声叫好,道:“那要看殿下要写多少浓情蜜意了。书信若是太厚,定当是不行的。但是,殿下您若是打算写上个两三页信笺塞进去,应该还是足够的。”
温衍走出了很远,方才平静地道:“知道了。只有一页信笺,写明白了就行。”
温衍走近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雷霆暴怒,他冲着房内的几个朝臣们发了好一通怒火,随后,便见到几个老臣们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开了。
温衍正准备一步跨进,谁曾想,总管太监王兴德直接拦住了他。
王兴德歉然道:“太子殿下稍等,里头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跟皇上议事。皇上先前嘱咐过,要等那这个人离开之后,殿下才能进去。太子殿下,这天寒地冻的,您瞧着脸色也不大好,要不,您先去旁边的暖阁里歇一歇?”
王兴德这话说得很有技巧,看似是拦住了温衍,实则暗示温衍可以去暖阁里听听御书房里正在商议的内容。
很显然,这应该是皇上授意的。
温衍抬眸看向御书房的门扉,心头顿时了然,这会儿里头待着的,应该就是杜弦大将军了。
他将眸光看向越发阴沉的雪天,本是零星的飞雪,此时竟是片片如细瓦,飞速着从天地四处砸将下来。
怒雪已至,那场掩盖着的真相,将要被揭开。
若是有人存心想掩盖,本王定当拼了命地,将这场真相公布于天下!
纵然那个人,是父皇也不可。
本王,定不会让今生的局面重蹈前世的覆辙!
……
温衍猜得不错,此时在御书房里的,正是杜弦大将军。
这会儿,杜弦正跪拜在皇上的脚边,口中不住地祈求着:“皇上您息怒啊!我也没想到整个府中上下,都翻了个底儿朝天了,也没找见那印信。皇上您息怒,我也是老糊涂了,此等重要物什,又是当年皇上亲赐,我……我就算是有九个脑袋,也不敢弄丢啊!”
“那印信呢?!”皇上警惕地盯着杜弦的脑袋,呵斥道:“你一会儿说没找到,一会儿又说不敢弄丢!你这是在愚弄朕?!”
“皇上,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我想,要么我回一趟西北华阳营,也许我把印信落在那儿了!”
此言一出,皇上更是心头一惊:“你要回边塞?!”
杜弦又磕了个头,真诚地道:“只有可能在边塞华阳军营了,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地儿了。若是就连那华阳营都没有,臣……臣斗胆猜测,有可能是被什么人给偷了!”
“那是你的印信!怎么可能会被别人偷了?!你武功拳脚不错,若是真被人盗了去,你会没有察觉?!”皇上立即怀疑了起来。
杜弦将自己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故意压低了声儿,说:“臣这些日子一直在怀疑,有可能……是被尤澈给偷走了。”
皇上大震。
他想拿来杜弦的印信,就是为了核对当年塔城相关的所有数据和信息,在塔城火案里,这是相当重要的物什。旁的不说,就说先前行军打仗,需要辎重通行,杜弦的印信也都是相当重要的物什。
怎么可能丢了?
不过,印信谎称被弄丢这事儿,这两天他跟温衍商讨过这个可能性。父子俩一致认为,若是杜弦说出了这个借口,定当是开始对塔城大火被翻案一事开始做了应对。
而这个应对,很大程度上,是跟京师城内外的布兵有关。
虽然这两天,皇上和温衍两人一直在盯着京师城内外的兵将动向,也并未发现杜弦的旧部有什么异样,但,一切谨慎为上。
想到这儿,皇上一甩龙袖,故意怒哼了一声,道:“尤澈怎么会偷了你的印信?!当年,他不是被你举荐给朕的么?这人圣贤书读了不少,文章也是写得极好,他在兵部做的几桩事儿也是深得朕心,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之事,他应该不会做吧?!”
话音刚落,谁曾想,杜弦竟然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呜呜地哭出了声儿!
皇上一愣,根本没想到杜弦竟然会来这一出,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终究还是让杜弦站起了身,也赐了座。
“杜卿,你这是怎么了?”皇上慎而又慎地问了一句。
杜弦擦了擦脸颊的老泪,叹息着道:“因是原先,我的印信丢过一回。后来便寻不着,正要发动我手下兵将去找时,却被尤澈送了回来。”
“哦?”这理由听着新鲜,让皇上着实有些意外。
“尤澈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在城郊找到了。可我当时仔细琢磨着,也不曾去过城郊。”杜弦两眼失神地看着虚无的前方,口中喃喃地道:“再后来,有几批不曾经过我手检查的辎重车发往九州上下,那会儿,我便知道,应是尤澈动了手脚。”
皇上的太阳穴倏地抽动着一跳,当下便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