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弦果然是个老狐貍,他嗅到了塔城即将被翻案的味道,便想着要将这责任推卸了出去。
想到这一层,皇上不由得心头一阵反感,转而坐回了龙椅中,拿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喉,去去心底此时莫名萌发的反胃恶心。
“这事儿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皇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想验一验心底的猜测。
果不其然!
那杜弦状似思索般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直接说了句:“哦,应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嗯,快要四年了吧!”
皇上忍不住地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但他寻常见惯了这些朝臣之间的真真假假,也很能用虚与委蛇的方式应对。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说:“既然杜卿说,快四年前有几批未曾经过你手的辎重发往了九州,你可记得,那都是些什么辎重啊?”
杜弦缓缓地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皇上瞥了他一眼,早知结果的他,还是故意地问了一句:“杜卿?怎么了?是有何难言之事吗?”
话音刚落,杜弦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他忽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啊!!!”
他又开始大哭了起来。
皇上冷冷地瞥了一眼杜弦那哭得起伏的后脊,阴阳怪气地道了句:“杜卿赋闲之后,似乎要比行军之时……感性了许多呢!或许,杜卿向来都是个性情中人,而朕,往常从未发现过吧?!”
杜弦在哽咽声中,说:“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一时糊涂,妒忌苏应在的才能,曾出过一桩馊主意,想陷苏老弟于不义之事?”
皇上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眉毛,很意外杜弦竟然自个儿主动提及这事儿。
但他不明白杜弦的动机,因而没有回答。只是,他稍稍看了一眼身后的明黄锦帘,那后头是暖阁,他刚才听见里头有了很细微的声响,向来,应是皇太子温衍已经在那儿了。
对于杜弦当下的反应,他真想问问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什么看法。
眼下,杜弦继续哽咽着道:“当年正巧边塞出现动乱,苏老弟不得不前往塔城应战,皇上您批准了第一批辎重,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但,后来又从京城内发t往边塞第二批辎重,走的是离河水路……”
“后来朕发现这事儿后,你不是还跟朕说你不知情的么?!”皇上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会儿显得又凛冽了几分。
杜弦叹息了一声,说:“当时我确实不知情,也就是那个时候见了皇上后回了府,方才发现自己的印信不见了。再后来,就是尤澈说他找寻到我印信一事。那会儿,我也没多问什么,毕竟,我的印信若是要派上用场,必须要经过皇上的玉玺或笔墨,才有我印信被用到的可能……”
皇上的眉心一跳,忽而觉得杜弦这话说得……很是蹊跷。好像整个事情的脉络,向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飞去!
“你什么意思?!”皇上一声怒喝。
杜弦竟然不慌也不忙地,说出了后半句:“尤澈后来跟我说,他见那是我的印信,正巧有几批皇上交代的辎重车要即刻发往塔城,便直接用了。”
“放肆!”皇上大怒,他将茶盏“啪”地一声,砸向杜弦的脚边,吼道:“你们这些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破烂玩意儿,竟然把这番诬陷栽赃的黑水泼到朕的头上来了?!”
杜弦一愣,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去瞧皇上:“皇上,怎么……您不知道此事?!”
“那第二批辎重装的都是引发塔城大火的东西,当初明明是你们私自将这些运往塔城!”皇上气得手抖,他痛声道:“这一切,不都是按着你自己之前指定的计划的么?!不都是你们……”
杜弦壮着胆子从地上一骨碌地站起身来,他不可思议地说:“皇上!莫不是咱俩……被尤澈给坑了吧?!”
此言一出,皇上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冷冷地睥睨着杜弦,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杜弦的战术也很了得。只可惜,他用错了道儿。
“什么意思?!”皇上依然镇定自若,没有展露出半分的情绪。
“第二批辎重发往塔城的时候,用的是我的印信,可那个时候正巧是我丢印信的时间。怎么就这样巧,这事儿让尤澈给捡了去?他后来跟我说,这是皇上交代的任务,时间紧迫,便直接先用了。后来又发生了塔城大火,我就一直以为是……”
“当初,是你拿着制定好了的计划书给我,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的都是你如何陷苏应在全家于塔城火海之中,这事儿你忘了?!怎么时隔多年,却又变成你不知情了?!”皇上阴阳怪气地道。
杜弦大大方方地对皇上行了个大礼,说:“皇上啊!当初我确实一时糊涂,写了那一份狗屁不通的计划书。但皇上您当时仁慈,并未同意,回去后,我转头就把那计划书给烧了。皇上您不同意的事儿,我又怎能去做呢?!”
“你的意思是,塔城大火之事,一切都是尤澈做的了?!”皇上森然道。
“臣……是这么认为的。”
“你可有证据?!”
“我先想办法去找印信,再派人秘密进入尤家,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我的印信,如果有,证明尤澈最近做贼心虚,怕当年东窗事发,便将我的印信偷了去。”
“但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皇上冷声道:“朕即刻要见尤澈!”
杜弦再度一拱手,行了个到地的大礼,方才说:“皇上,这个节骨眼上,切记不可冲动行事啊!”
“你在愚弄朕?!”皇上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