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缓了缓口气,方才站定脚步,正视着她,道:“若是翻案,还要走很多程序,最后耽搁了时日不说,中间会出现怎样的变数也未可知。我是打算把证据全数拿到手中,物证,人证皆有,再将三司全数到齐,并与杜弦和尤澈直接对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怕他们不招。”
这话说得真诚,却并不能让苏沐瑶的心头暖和几分,她定了定神,方才又问:“物证呢?我们有多少个了?这个你可从未与我说过。”
温衍淡淡地笑了笑,今日怒雪暂停,阳光未现,天地之间被穹苍之上的雪云压得阴沉沉,衬得他的脸色也惨白了几分。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苏沐瑶的脸颊,暖声道:“物证我正在搜集,其他都好找,唯独杜弦的印信,却是难事。这个,我正在想办法。”
“除了杜弦的印信,还有什么物证?可否与我瞧瞧?”苏沐瑶赶紧追问道。
“嗯……”温衍迟疑了一瞬,方才道:“再过几日吧!”
说罢,他转身要走。
苏沐瑶心急追上,她生怕今生温衍的态度又跟前世一般,虽不会影响她最终的计划,但要绕了好大一个圈儿,会很麻烦。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追问道:“那人证呢?就是尚在我新府的那几个兵将吗?他们目前可安好?”
温衍怔了一会儿,方才转过身来,他稍稍一挣,脱开了她牵着自己的手。
他说:“为了不让尤澈他们发现,这几个人证,我已秘密安排他们转移了住处。现下,他们已经不住在你那儿了。”
苏沐瑶大震,震撼得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温衍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长长的朱红宫道的尽头,她的心也越发生冷了许多。
物证不愿意给,人证也被刻意安排走了。
温衍他……终究还是选择掩盖真相了吗?
他终究,还是为了皇上的立场,不顾塔城百姓们的亡魂了吗?
所以他这段时间为了塔城火案忙里忙外,各种布局,其实,都是为了他的父皇吧?!
这样的他,跟前世的他,又有和分别?!
……
拳头倏然握紧,愤恨的指甲尖儿生生地嵌入到她的掌心中,血肉里,掐得手心里冒出了鲜血来。
刚刚模糊了视线的水雾,却因这一股子掌心的生疼,愣是退散了下去。
苏沐瑶深吸了一口冬日的冷气,一股子含了雪渣子的冷意顿时让她的思绪清醒了许多,她挺直了后脊,傲视地又瞥了一眼那朱红宫道的尽头,方才大踏步地回了东宫。
无妨!
人证和物证都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就像那九个叔伯们所言,我反了这狗一样的皇家便是!
待得温衍拐了个弯儿,离开了苏沐瑶的视线所及之处,方才面如死色,颓然地斜倚着一旁的朱红宫墙缓缓地、乏力地往下瘫。
从另一条宫道上赶过来的江平施展轻功,飞速落到温衍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并担忧地道:“殿下!你要不要紧?!殿下!要不要宣太医?!”
温衍刚才在苏沐瑶的面前强撑着精气神,已然耗费了大半的力气,这会儿,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闭目凝神道:“宣了又如何?呵,本王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根本帮不上什么。”
“那个灵火上仙说,你最近身子会越发虚弱,决不能再劳心伤神了啊!殿下,殿下,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回东宫去,我……”
“不,不行……”温衍艰难地扶着江平站起身来,可身子骨绵软,依旧想要往下瘫,他挣扎着,强撑着,警告道:“现在回去就会被瑶儿发现我变得这副模样了……我可不想……可不想在她面前失了风度……你……你绝对不能……不能让她知……咳咳……”
江平急得不行,直接拉过温衍的双手,将他背了起来:“知道了,我先背你去桃竹轩,昨儿我已经让人把那里清扫了出来……”说到这儿,江平已然开始小跑了起来:“殿下,殿下!你再忍耐一下!”
伏在江平后脊的温衍,这会儿乏力地闭了眼睫,苍白的唇瓣此时却是苦笑一声,他嗫嚅道:“原来……前世的瑶儿……是这么难受。”
桃竹轩是临时清理出来的,因而环境显得没那么温暖舒适,但轩阁内,有一张半大的软榻,准备好的厚厚的被褥和刚刚生起的银丝炭火,终究让温衍的精气神恢复了些许。
他接过江平递来的温水喝下,缓了缓神,方才道:“嗯,舒服一些了。”
“那个灵火上仙说得到底对不对啊?!”江平担忧道:“她说在解药的方法到来之前,殿下你不可以用任何的汤药,这也太离谱了吧?殿下你这般难受,当真就没个缓和的法子了吗?”
“听上仙的。”温衍闭上眼睛又缓了缓神,方才觉得自己与寻常无异。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稍作歇息,道:“上仙毕竟帮过本王和瑶儿。”
江平挠了挠头,对于温衍这段时日的变化,他t大为不解。
旁的不说,温衍向来是最不信那些鬼神巫术之说,可不知怎的,自从托了灵火上仙的福,在雪堆里找到苏沐瑶之后,温衍竟然全数相信灵火上仙的话!他甚至宁愿听信灵火上仙所言的一切离谱的言论,更是打算隐瞒了苏沐瑶,也不愿将他目前身体的现状告知他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江平忠心耿耿,纵然心头疑惑太甚,也不好多言几分,见温衍这会儿身体舒缓了许多,便暂时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