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当机立断,决定赐予它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虎大人。
几年过去,虎大人不负当初时安的期望,成为了一条健硕勇猛的乡下大狼狗,跟着时安在村里闯南闯北,像个忠诚的卫兵,时刻留着着小主人的安危。
于时安而言,虎大人不止是一条狗,是家人,是朋友,是遇到危险时永远冲在她前面的伙伴。
这个伙伴,因为误食了村里养猪场的死猪肉,没来得及和小主人告别,永远沉睡在了九雨村的某片土地里。
如果说虎大人的离开是时安一个人的悲喜剧,那么外婆癌症的复发,将全家推进了一个窒息的牢笼。
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咳嗽,而后是锁骨处病变的凸起,等时安再去医院探病时,外婆已经确诊了肺癌转移。
盛夏的病房与户外的滚烫热烈、满目生机格格不入,时安所见的,是老旧的空调与输不完的点滴。
“我刚刚才嘱咐你外公,让多给你屯点雪糕,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外面太阳多大。”瘦弱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见时安进来,强忍住呼吸的不适,不自觉露出笑意。
“这比起我在村里时的太阳算点啥。”时安看向外婆瘦的凹陷的眼窝,还有那触目惊心的化疗痕迹,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一阵唏嘘。
医生说,外婆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了,不出意外,还能撑三个月。
三个月,对一个热爱生活的老太太来说,太残忍了。
对于被她宠着长大的小辈们来说,也太残忍了。
这段日子里,时安除了备战小升初考试,就是不停地往医院跑。
时间能不能慢一点,三个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最亲爱的人一天天虚弱下去,不分昼夜地咳嗽,最终臣服于病魔。
“时安,你最近怎么了?”放学后,陈颂跟上前面的少女,接连好几周,时安都不再与他斗嘴,沉默寡言得像是换了个人。
“我没事,陈颂,好好复习,你初中一定要去怀川中学。”
“这不妥妥的事情吗,不止是我,你也一定能考进去的。到时候乐曲变调
大人们常说,时安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记忆力,对于学过的课文,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但作为当事人,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能够让她牢牢记住的课文,必然是曾经带给了她震撼的画面或是触动心弦的情感,才能在她每日天马行空的脑海里打下深深的烙印。
时安一直记得,小学三年级的课本上学过一篇课文,名字叫做《和时间赛跑》,彼时的她还不知道作者林清玄老先生在文学界有着怎样的盛名,却因为文章里的语句潸然泪下。
“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也会像外祖母一样老,有一天你度过了你的所有时间,也会像外祖母永远不会回来了。”
学这篇课文的时候,时安还坐在只有十二名同学的教室里,李老师在讲台上通过这篇文章向同学们讲述珍惜时间的重要性,时安在望着窗外发呆。
落日染红了虎背山的脊梁,那是任何水彩也描绘不出的壮阔。山下,袅袅的炊烟从村庄里飘起,柴火煮的玉米粥在咕嘟咕嘟吐着热泡。
放学的路也是平坦辽阔的,她要不要试试和时间赛跑呢?外婆患上了被人们称为绝症的癌症,会不会也有一天离开她呢?
那天放学后,时安罕见地没有和自己的铁哥们结伴回家。
她顶着灿烂的晚霞,撒开双腿在乡村的路上疯跑,和时间赛跑,和内心的恐惧赛跑,和西落的太阳赛跑。
如今,三年过去了,有没有跑赢时间她不清楚,但当初在那个黄昏里的恐惧,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