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打个比方,你咋还说上我了呢?我就是想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人可以为死去的人伤心,为什么不能为死去的爱情伤心?有时候伤心,不是想回到过去,而是怀念那时候在一起的感觉,还有留下的一点遗憾,不是吗?”
陈飒颇为惊艳地瞅着男友,他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通透一回。
片刻,她望着他的眼睛问:“那我以后要是一想起过去的事就伤心感怀的,你也不介意?”
安童毫不犹豫地:“不介意,想说我听着,想哭我搂着。”
陈飒满心感动,鼻子又酸酸的起来,然后死乞白赖地把壮实的身子滚进男友更壮实的怀抱。
安童马上搂紧她,一下一下拍哄,跟拍皮球似的,还是个不小的皮球。
“刘安童我告诉你,”大皮球在他怀里一番抓捏揉搓,“我今天才觉得你是个爷们儿!”
两人狎昵一会儿,她从他怀里坐起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上头,忽然得意地一扬嘴角,阴阳怪气道:“还怕你离开我?哼,你敢!除非你不要你妈了。”他这辈子算是找到护身符了。
“瞅你那副德性!”陈飒斜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个大鼻涕泡钻了出来。
“瞅你那副德性!”安童也笑了,同时又拽张抽纸递过去,然后挂挡,“咱们走吧,别一会儿把车电池耗光了。”
他一踩油门,带着女友,往他在西边的公寓驶去。
刚进家没多久,安童又想起一桩事:“那爱娃呢?你说她知道不?”
陈飒也是一懵:“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那你要回去见着她,你咋跟她说话呢?是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呢?”
“法克(草)。”陈飒头大起来。
“要不你先在我这儿住两天,等珍回来的时候你再回家,到时候你问问珍咋办。”安童替女友谋划。
“不行不行,我电脑在家呢,作业全在里头。”陈飒急得在头皮上一气乱抓,片刻,又说,“哎,要不一会儿你送我回去拿电脑!她今天不是去——她今晚不在家睡,正好!哎,你说我心怎么有点慌?又不是我的错”
得知真相后,小蝶在路亚那里并没呆太久,就坚持要回家。
他对她这么坦诚,连骗她都不肯,还要赖着不走吗?当然,她也想一个人呆着,好恣意地扯开嗓子嚎一场,把心里的憋屈都嚎净。就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没法完全在他面前放开自己。她真恨自己!
他心里也七零八落的,便也没怎么挽留她,只是说:“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给你电话。”
她脆弱的神经又受了层刺激:假如足够爱她,这种时候不更该死乞白赖地要陪伴着她吗?
一钻进他的车,闻到那阵熟悉的柠檬味的车载香薰,她的双眼又朦胧起来。
去年夏天,也是维多利亚日附近,他们在“贸(all,商场)”里偶遇,他邀请她一起出去吃饭。
饭后,他提出送她回家,她第一次坐他的车,第一次闻到这阵柠檬香气,心中的那份悠悠的悸动到现在都记忆深刻。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哪怕这样心碎的时候回忆起来,心里依然有种美好的悸动。
不对,等等。
羊街出事的那一晚,她坐安童的车去陈飒家,安童的车里也用了这款香薰,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因为飒布里娜喜欢。”
小蝶的脑子忽然一阵冷飕飕的清醒,已经盈于睫的泪水又退了潮。
那阵柠檬香气忽然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她不顾他已经开了空调,果断放下她这一侧的车窗,让热气还没散尽的夏日晚风吹进车里,试图驱走那阵柠檬味。
他看她一眼,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也没制止。
可直到开到她公寓的楼下,那阵年久日深、侵入肌理的柠檬味,仍像嗡嗡萦绕在耳边的苍蝇一样,驱之不尽。
临下车前,他叫了她一声:“小蝴蝶。”
她心里一哆嗦,醉在那声“小蝴蝶”里,要打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
他把她的身子掰过来,头抵着她的头,有些神伤地说:“今天的事,我知道你心里特别难过,我也是,不瞒你说,我也得缓缓。你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咱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她的眼泪又婆娑起来,哭得无声,身子也打起了颤。
他一把将娇小的她揽进怀里。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永远那么伸展厚实的胸膛里,眼泪也更加凶猛起来。
她有一瞬间的不舍,可是一想到他提到陈飒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一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柠檬味,她还是狠狠心,推开他,拿手在脸上迅速揩了两把,下了车。然后在门房、电梯、过道里几双猎奇的眼睛的注视下,失魂落魄地飘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