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孙子,平时还能装作一位正常人,记得自己的责任,把家族担负在肩上往前走,一旦谈论到续弦再娶之事,立刻面色青白,心有死志。
“没别的事情,我先上楼了。”
灯盏渐次打开,白色光晕如昙花般动人。
可庄弗槿看不见,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庄冶鹤想,庄弗槿的眼盲会不会是一种自我封闭的身体本能,看不到心外之物,他就能肆无忌惮地去思念亡妻,耽迷于往日回忆。
庄弗槿这样活着,和行尸走肉没区别。
相思全无益处。
地板被敲击出一串有节奏的“哒哒”声,庄弗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生活中住行之类的琐事都能独自完成,要强的人,不愿让别人把自己当残废对待。
甫一关上门,屋子黑沉沉的,男人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终于放松了肩背,颓然弯下了腰。
他额头上开始沁出细汗。
庄弗槿浑身都脱力,盲杖骨碌碌滚在地上,他的手撑着膝盖,呼吸声又浊又沉。
维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不知多久,庄弗槿下定决心般,扶着门板直起身,从外套口袋里颤颤巍巍掏出一样东西。
——录音笔。
里头有他朝思暮念的声音。
下午在公司,徐连放给他听过一遍了。他当时表现得极其冷静,双手平放在办公桌桌面上,纹丝不动,听完后只说:“我知道他没死。”
他总在强撑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其实内里已经被绞得七零八落,肝肠寸断。
戳开那层纸糊的皮,就能看见千疮百孔的内里。
此刻四周寂寂无人,庄弗槿终于可以放任胸中糜烂的情绪钻出躯壳,浸染他,吞没他。
录音笔在他手里轻响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这道清甜动听的声音,他死了化成灰都记得属于沈怀珵。
他曾经用手攥住过沈怀珵的喉咙,感受对方声带发出风箱般的喘息求饶。那时他没有顾惜这样好听的一把嗓音会不会被毁。
庄亦樨在慌乱中偷录的这一段音频,戛然而止于沈怀珵的一声娇笑。
:“他们啊……都是我的。”
庄弗槿初听时觉得百剑穿心,现下听第二遍,眼中的伤痛被阴郁压过。独占是猛兽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标记过的领地被人占据,双方自然要决一死战的。
音频被设置成循环播放,庄弗槿戴着耳机,失去视觉,音觉也完全被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