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安葬了碎玉的遗骨,返回家门前时,真生突然发现门前的白菊开了满院。
是十分动人的景象,可是这样多的菊花,开在萧瑟的秋风中,却并不显得热闹,相反还有些寂寥。
而他,就站在一片寂寥中,静静看着这些菊花,迟迟不肯推开屋门。
他并非十分爱花之人,站在这里,与其说是这些美丽的白菊拖慢了他的脚步,不如说是他害怕于归家罢。
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前的家就像他简陋却深深依赖的壳,一个人醒,一个人醉,却并不觉得有多寂寞。可是自从屋中有过碎玉的笑颜、屋堂地上留下过她的足迹,真生便觉得没有她的家,似是寂寞得让人无法忍受。
因此他宁愿站在屋外,而不愿意早早去承受那推开门之后的怅惘。
可是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他知道他应该是再也见不着碎玉了。人鬼殊途,他既然已将她的骨骸好生葬过,她应已离开了罢。那个空旷的家,却是迟早要回去的。再在这里站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叹息一声,推开屋门,看清屋内光景那一刻,不由愣住。
屋中被收拾得前所未有地整洁,以往满地狼藉的书籍纸砚等也被分门别类细细码在架上。而一片整洁中,伏在长案边捧着他的文集看得入神的那女子,不是碎玉又是谁。
见真生骤然而入,她有些羞赧地说道:“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收拾了一下。你的文采很吸引人,读了下去,便不忍释卷。”
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溢着头脑,真生几不能言,手忙脚乱走到碎玉旁,发现她还在他的文旁一一作了注。
碎玉愈发赧颜道:“我也曾读过些书,不知天高地厚,便在旁作了些小注。”
真生看她所改之处,无不精绝,因而叹服。碎玉却不语,过会,只是叹道:
“我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
真生不解,便问,碎玉说:
“我所改的地方,其实并不如你原来所写。只是相对于你原来的曲高和寡,这样改似乎更能为那些不学无术的考官所接受。”
真生细思,也确实如此,不由叹息无语。又见碎玉指着一处不曾改过的地方说道:
“譬如这里,是绝对要改的。这样的词语在他人看来,如同蜀之日、越之雪般,无法接受。但你的词沉博绝丽,我怎样改,都是亵渎。”
真生默然不语,二人相对,只觉凄凉。仿佛过了很久,碎玉终于打破沉闷,盈盈笑道:
“讲个故事给我听,可好?”
真生有些茫然,问道:
“讲什么故事?”
“你的故事。”
“我……”真生有些窘迫,推搪着说,“我没有故事。”
“那便随便说些什么罢,”碎玉笑道,“我喜欢听你说话。”
她的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真生不好拒绝。但往日作文时泉涌般的灵感不知都到哪去了,便随口说道:
“从前有一个人……”
碎玉不禁笑了起来,真生愈发慌乱,好容易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