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民柔和地弯起眉梢,言笑晏晏的模样格外亲切。
“再说,怎么可以称呼朕的爱妻为罪臣呢。”
他状似心痛惋惜地抚过胸口,啧啧感慨。
“朕的妻子只是一时糊涂,以为这宫墙外的世界任由她闯荡罢了,受了伤,吃了苦,自然会灰溜溜地回到朕的身边,做一只顺毛小猫咪。”
张怀民眼底的柔情似水,嘴角的冷意却不去,腹黑的情绪半隐半显,分外迷人之余,压迫与癫狂共奏。
部下的心顷刻揪紧,神经与血管共鸣微微,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张怀民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抛下一句冷冰冰的命。
“所以,朕要你,把这只不乖的小野猫抓回来,朕有良方也有无限耐心,好生生教训她一番。”
张怀民眯眼顿住,舒声吟叹。
“叫她安分地做我的小猫咪。朕深情依旧,只要她斩断与外界的纷乱过去,朕还是只爱她一个,生死相依。”
诛心的字句砸在部下的面上,他戚哀的眼神垂落在地,随着上方幽幽传来的声线低沉下去,他的头颅越垂越败,面对这病态的诉说保持着一言不发。
世人皆知,苏钟离最爱自由热烈的人生,倘若剥夺她的烂漫,犹如斩断她的双翼,将她的灵魂困于宫宇,灵魂抽去。
这样看似恩宠独一的不愁人生,或许是这个她的,那个她的,但绝无可能是不远的将来与他交锋的苏将军的。
部下陡然心惊,须臾正念。
不对不对,他是身负要旨的人臣,怎可站在敌手的立场思想,还长达如此之久?
他摇了摇脑袋,甩开杂念,伏地正经。
“微臣领命,陛下放心,臣必将把苏皇后安然无恙地带回陛下身侧。”
张怀民满意之至地颔首,和煦的笑容却透出一丝阴森,紧接而来是一句耐人寻味的警告。
“朕要你们的命毫无用处,难解朕的苦思半分。”
张怀民话锋一转,眼底的墨色更深。
“但是,若是令朕失望,朕切肤之痛难止,则将问斩你的族人。”
那部下浑身俱震,眼瞳乍然放大,扬身高声,目不旁视,声音却带了一丝颤抖。
“臣使命必达,陛下宽心。”
声声激扬,却为权所迫,还得面不改色千恩万谢。
呵,顾全什么词中人的悲苦,到头来他才是那个难保之人,连自己的家人都难以守护。
似乎看穿了跪倒之人的心思回转,张怀民以点滴敲打唤醒了臣下的仇恨,又转嫁给千里之外的苏钟离,全身而退。
良知尚存又如何,你还是得为我卖命,她罪孽深重又如何,归来还是我妻,而你呢?
自始至终,生死难料,比起你忧心的她的自由,还是想下自己这颠沛流离的处境吧!
重权之下,焉有多余?
部下冷面起身,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张怀民叫住,语重心长道。
“朕知你违心,也知朕之举卑鄙。”
部下一愣,旋即心下酸涩,接踵自责。
张怀民似哭似笑,深沉望他,衣袂无心卷起,语句有心卷舒。
“可是朕,何尝不是尝苦之人?”
张怀民声情并茂地控诉着遭受的不公,动容处,险些落下泪来,沾湿衣襟。
“从那个未被坚定选择的儿子,再到那个后来眼睁睁见对方动摇的夫君,我从来都只能靠卑劣的争抢。”
他惨淡地缓缓笑开,声泪俱下,部下惊呆于陛下在自己面前忽然的失态,卸下心防。
“陛下……”
张怀民落寞地摆了摆手,面无奈何道。
“朕失态了,朕不该与你说这么多。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