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辞说了很多话,零零碎碎,没有逻辑,可以听出来是幻想和现实交织,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没法一直保持清醒,说了一会,他用额头抵着墓碑,呜咽着哭泣。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我好想真正地见你一面,那些都是假的,我知道是假的,因为你从来都不来梦里见我,比起睡眠,反而醒着的时候还能见到你,虽然只是我想象的幻影……”他哭着说,“那都不是你,但我只有幻影,如果我不疯,我连你的幻影都见不到。”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很快……”他的声音里有种疯狂的意味,“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死之前,我一定会再见你一面。”
时寒黎诡异地有丝不安,她扭头看向江无双:“你说的,和这件事有关系?”
江无双眼神也有些凝重,她点点头:“这事不好说,他肯定还会回去的,你自己看。”
时寒黎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殷九辞在这里又待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时候,埃索过来了。
殷九辞恢复了一些视力,他看了埃索一眼,“那些陈词滥调都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
埃索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也挨着时寒黎的墓碑坐下来,两个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之后,埃索说:“每次靠近诺娅,我都似乎感觉身和心都平静下来,有着在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安全感。”
殷九辞冷漠的眉眼露出一丝温柔,他破天荒地愿意接别人的话题,“这毕竟是她。”
埃索转头,他凝视着殷九辞的样子,眼中不忍,“孩子,你应该学会放下,就像其他人一样,没人忘记诺娅,但她不会希望你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寻她。”
“放下?”殷九辞说,“她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中,我放下了,她不希望我伤害别人,我也放下了,她希望我能克服失去她的剧痛,像那些英雄一样为人类做些什么,我还是放下了。我前面为自己的恨意而活,后来我只是在为她的希望而活,你让我把她放下?我死了都不可能。”
埃索神色哀伤,但他面对殷九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殷九辞全都知道,他疯的时候疯狂,清醒的时候更疯狂,他变成了游离在人世间的孤魂,如果不是他恢复意识之后不再敢自杀,他早就已经死了。
但他看着殷九辞,就像在看着一朵逐渐凋零的花,死亡的阴影已经追上了他,而他甘之如饴。
“那个方法,是一种诅咒,当初阿依苏那么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支撑,你现在,很可能在用无望的结果耗死自己。”埃索还是艰难地说,“现在的情况也和那时不一样,你在做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她也总是喜欢说意义,可是意义究竟是什么,谁又能定论。”殷九辞声音冷漠,“和她有关的任何事都是我的意义。”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就站起身来,他没有回头,问出从前每天都会问的问题:“新的大巫还是没有确定么?”
埃索望着他许久,说:“没有。”
“时间过得真慢啊。”殷九辞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慢慢地走了,时寒黎一直看着他,在看到他上了一架直升机之后她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升起怒意。
眼睛和身体都坏成了那个样子,居然还要开直升机?
而当殷九辞坐进去,没有碰操作杆,只是用语言说了一个地方,直升机就自动启动起来之后,时寒黎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下来。
末世逼迫得这个世界的科技突飞猛进,现在居然已经有了智能驾驶直升机。
跟着殷九辞飞过的视角,时寒黎看到一个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地和海洋不再沸腾,崭新的城市拔地而起,即使是冬天,积雪的覆盖下绵延的生机勃勃成长,鸟兽鸣叫中,有工业的烟火升起,也有人类的笑声。
这些声音连时寒黎都能听到,但仿佛离殷九辞很远很远,他自从出来后就一直神色木然,飞机带着他渐渐远去,离开宿星大陆,前往……云海大陆?
时寒黎有些意外,他想过殷九辞会去任何地方,但唯独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云海大陆上也建立起来了新的城市,殷九辞没有落到繁华的区域,而是绕过半圈,来到了一处孤僻的山脉。
这里挨着大海,上千公里内荒无人烟,殷九辞在荒芜的山坳间降落,居然在山体上打开了一扇门。
时寒黎忽然有了种诡异的预感,不算很坏,但她后颈的寒毛已经立了起来,表明殷九辞来的这个地方一定不会简单。
殷九辞走过一段很长的走廊,又打开一扇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充斥着苍白的灯光和机器的嗡鸣声,各种复杂的仪器和凌乱的线堆积在这里,还有放着各种仪器用具的实验台。
而让时寒黎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在最中央的巨大容器里,赫然浸泡着一个人!
时寒黎不可置信地仔细看去,那是个还没有完全清晰的人形,但是已经能看出有着纤长的四肢,五官的部分也模糊不清,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心惊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