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猛地扭过脖子,刚要说话,那边殷九辞已经熟练地把容器旁边的针头插进自己胳膊的血管里,红色的血液被抽取出来,慢慢地流入容器中的物质里。
殷九辞痴痴地凝视着容器,然后不耐烦地用力挤压自己干枯的手臂,让血液更快地挤出来。
时寒黎脸色发白,她轻声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就是你猜的那样。”江无双说,“他当初半疯半醒间,突然想起来你在这个世界的另一具身体,他不知道那具身体已经消失了,但他想再看看你的脸,所以他去逼问埃索,用什么方法能像阿依苏那样做出和你一模一样还能说话的身体。”
“这是禁术,所谓的禁术,基本都是要以命换命,埃索不想告诉他,但殷九辞那时候已经快死了,埃索为了延续他活下去的希望,还是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他。”江无双叹息,“殷九辞不是大巫,他没有那种力量,你的灵魂也不在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刻出另一个身体,但他之所以恐怖,不是因为他的疯狂,而是因为他是殷九辞。”
“普通人的疯狂,远远比不上一个医学天才的疯狂,更何况,他还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帮手。”
大门再次被打开,高挑优雅,仿佛女王莅临般的身影站在门口,她看着眼前的情况,轻轻皱了下眉。
宇文姚迦。
时寒黎难以置信,在江无双说出帮手的时候她就马上想到了是她,但她没想到宇文姚迦居然会陪着殷九辞胡闹!
“就是你的女王了。”江无双说,“她给他提供场地,仪器,还亲自提供技术,这两个疯狂的科学家把那个禁术拆解了,剥除了需要瓦尔族力量的部分,转为用科技代替,他们用你的细胞培养,注入自己的血液,致力于养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身体,而恰好,殷九辞那里有你的细胞样本。”江无双看向她,“你之前亲自给他提供的。”
时寒黎简直说不出话来。
“……宇文不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吗?”她哑声说,“哪怕做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身体,那也不是我。”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不止宇文姚迦知道,那个疯子也知道。”江无双说,“寒黎,你真的觉得他们已经走出你死亡的阴霾了么?”
时寒黎轰然一震。
“风栖时不时就要把自己的感情封闭期一段时间,他再也不爱笑了,郑岁岁经常在晚上都哭着醒来,然后又自己重新睡去,江逾把自己压榨到极致,白元槐和李慕玉养成了彻夜饮酒的习惯,程扬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江无双说,“还有其他认识你的人,没人能走出来,寒黎。”
“时间还不够长。”时寒黎低声说,“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都是很坚强的人。”
“也许吧。”江无双说,“那些人就是普通人,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如这两个科学家敢想敢做。说实话,我刚看见的时候也被他们的疯狂吓了一跳。”
时寒黎将目光移回屏幕,屏幕里惨白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她目光呆怔。
江无双靠近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一下容器里的那个人形:“小寒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时寒黎木然:“身体。”
“不,这是被爱的证据。”江无双笑着说,“任何生灵被爱着的话,是会长出血肉来的。”
时寒黎无言。
她看着宇文姚迦去调整容器的各种数值,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独有一番默契,显然他们一起做这件事很久了。
江无双看着她,突然问:“有没有动心,觉得想要回去了?”
时寒黎嘴唇动了一下,轻得仿佛耳语:“想也没有意义。”
她以为她足够坦然,只要做到了能做的事,后世如何发展她都能平静相对,但她错了。
她没有后悔,但她的心在痛,而偏偏这是她最无力的时刻,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生与死的界限去碰触到他们了。
这时熟悉的光球悠悠地浮现出来,世界仍然用那副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你可以回去。”
时寒黎僵在原地,她慢慢地转头,眸中射出鹰隼捕猎般凌厉的光。
即使她心神失守,也不是能让人随意糊弄的。
“你的确已经没有许愿的机会了,但是江无双还没有用过这个机会。”世界平静地说出震撼的话,“她之前就和我说了,如果你想回去,并且能回去,她就让你回去。”
时寒黎愕然地睁大眼睛,她看向江无双,而江无双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有人爱着,那么疯狂地期盼你回去,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江无双说,“正好当时我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愿望想许,一直留到了现在,让它来帮助需要的人,也算是这个愿望的意义了。”
时寒黎深深地看着江无双,这个永远眉眼弯弯,却让人看不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