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一苒再次看向沈确,而沈确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春桃”,他越看心中越感奇异,对春桃内里的邢一苒也越来越好奇。
邢一苒见沈确一直看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只好走到了沈确身边,压低音量,“郎君,刑罚之事我不懂,有什么缓刑之类的事吗?”
沈确这才将目光移开,看向了一直瑟缩着的陈四娘,“《晏律断狱》中规定,诸死罪囚,皆三覆奏讫,然始下决。所有死刑均需经大理寺复核,并交由圣人过目决断,才能定下最终刑罚裁决,若你们所犯之案有隐情,圣人或许能网开一面。”
陈才握紧了双拳,背过身去,而陈四娘听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陈花看着哥哥与阿娘,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第四阶段,忧郁。
在这个阶段,挫折感会成倍增加,情绪也会陷入无尽的深渊,而这时若接受到温柔安慰,心理便会走向最后一个阶段——接受。
邢一苒宽慰着陈才与陈四娘,说自己了解过家暴及其危害,能够理解他们的痛苦与挣扎,也会竭力帮助他们。
陈才终是仍不住抽噎了起来,他话语断断续续,“娘子……当真、会帮助我们?会……还给阿娘、清白?”
“当然了,”邢一苒对陈才打包票,说完还看了看沈确,“就算娘子我不行,但那位郎君肯定行。”
陈花冒出了个大大的鼻涕泡,啪地一下破裂后,哭着说:“上次那位郎君身边的黑脸郎君也是这样说的,但阿娘最后还是被关进了大牢。”
邢一苒听了讪讪,上次她穿成仲虎时,的确是这般承诺的。“本官将陈四娘释放,就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沈确走到陈才身侧,直视他双眼,“说罢,陈大是怎么一回事。”
陈才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干脆道:“是我将阿娘的风茄下到了酒缸里。”
“阿娘买风茄真的为了入睡,她每晚疼得厉害,早上又得早起回村看猪,家中还有许多杂事需要料理……”
从陈才的话中得知,陈大输钱醉酒后回来,总是拿陈四娘出气,陈才想护陈四娘,却因人小,非但没能帮上忙,还让陈花一齐遭了殃。
那晚,陈才见陈花帮陈四娘煮风茄,屋子里的灯很快熄灭了,隔壁传来阿耶嘹亮的呼噜和阿娘熟睡的声音,他想,若是阿耶在吃醉后喝点风茄,如此昏沉睡去,便不会再打人了。
于是后来,他便将风茄放进了醒酒汤里,然陈大不愿喝,他只喝酒。
再后来,陈才决定将风茄倒进自家酒瓮,家中鲜少有人到访,所以陈才并不担心因此害人,可惜陈大喝了这酒,依旧精神抖擞,于是陈才又加了第二遍、第三遍。
在第二遍时,陈四娘已经发现风茄变少了,她以为是陈花偷吃,气急询问过后才知不是陈花,暗中观察了几天,才知偷用风茄的人是陈才。
陈四娘看陈才将几撮风茄倒入酒缸,也想过阻止,但想到陈大喝了酒能安安静静的入睡,自己也不再受苦,于是便默许了陈才的行为。
事情的起因,是这天陈大欲向陈四娘要银钱,而陈四娘为了能给陈才攒束修,坚决不给,陈四娘被陈大打得厉害,陈才从书塾归家后见一片狼藉,当即决定将余下的风茄全部倒入酒中,只留了微许给陈四娘。
麻绳总捡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次日村中看守猪圈的老翁因急性腹泻,陈四娘便回村看守,而这晚陈大回家没见着陈四娘,在屋内乱翻一通后拿钱准备去找李婆孙女,他想着以后娶妾之事,心中高兴起来,当即往酒缸里打了一大壶酒,前往徐府。
而这次的风茄,药效足以使一头牛昏睡。
陈大就这样睡在了徐府后门,等他感受到失火,被隐隐烫醒时,衣袍已经连着头发,完全燃烧了起来。
沈确:“酒瓮中的酒你们可有动过?”
陈才摇了摇头,说陈大被烧死后,家中一直忙着治丧,就算亲友前来拜祭,也不会在此饮酒,之后便是一家入狱,酒就更加不会有人去碰了。
知证据还在,又知前因后果,沈确表示陈屠户案他们会受到责罚,但绝不至死,若能陈四娘寻到一位好讼师,责罚或许也能免除,但徐府失火案,因陈四娘已然画押,若她寻不到证据,翻案难度会大大增加,就算有大理寺复审,案件时间也会被拉得很长。
邢一苒:“你说你在村中看守猪圈,附近可有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