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愣了片刻,她垂着眸子说道:“……多谢你。”
她的下颌尖尖的,眼下也蕴着青影,就像是整日操劳。
她脸上的病气比先前还要更深,浓黑色的眸子里蕴着少许的哀伤,似是种化不开的忧愁。
这与郑遥知幻想的荣华富贵全然不同,她以为她该嫉妒、憎恨陆卿婵的,但不知为何见到陆卿婵如此模样,她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乱世里,多的是言不由衷,多的是身不由己,多的是委曲求全。
陆卿婵若是真过得那般好,也不会被人胁迫绑架到这里了。
郑遥知突然生出些物伤其类的悲凉,如今尊崇似陆卿婵,也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了。
她从衣箱中取来一个厚的外衣,给陆卿婵裹上。
郑遥知皱着眉说道:“你还病着,穿得这么薄,不要命了是吗!”
“劫掠我的人,只想着交差,全然没管我死活的。”陆卿婵咬了下唇,眸光闪动,“多谢你……郑妹妹。”
她面露脆弱,眉眼垂着,像是一束易折的花。
郑遥知的眉越蹙越深,她压着声说道:“你以前就是个能招惹人的,现在什么时候,还到处树敌!”
她戳了戳陆卿婵的额头,傲慢地说道:“不劫掠你劫掠谁?”
陆卿婵没有言语,仔细地将外衣穿好。
那副任人欺凌的模样,反倒让郑遥知有些不好意思。
陆卿婵轻声说道:“卿婵受教了。”
她的声音低弱,带着些柔顺。
陆卿婵凝眸看向郑遥知,满意地在她的眼里看到错愕与震惊。
自从经历过河阳军的事后,陆卿婵便越来越善于做戏了,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会演,现今演得多了几乎都快成为习惯了。
困境中还是放低些姿态比较好。
她需要同情,需要怜悯,更需要那一瞬间的动容。
陆卿婵捧起杯盏,又饮了些茶水,缓声说道:“西北这两日都在下暴雨,郑妹妹应当耽搁在驿站有些天了吧。”
从晋阳到弘农,这一路的雨几乎都没有停过。
时近初秋,落雨是常事。
暴雨过后不久,天就渐渐转凉了。
陆卿婵抬眸问道:“你可知道可还有什么别的路子出去?”
郑遥知谨慎地拉开帘子,看了看外间。
她抱着手臂说道:“本姑娘又不是匪徒,怎么会研究这些?”
陆卿婵也看了眼外间,便坐了回来。
周氏将她带回来后便紧忙灌了药,这会儿出去这么久,很有可能是去接应后来的人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过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张逢本人。
晋阳他是决计待不下去的,那么些人呢,又不是傻,一日两日想不出也就罢了,三四日后总能反应过来,猜到是谁绑走她的。
她必须要快些走,不能再有片刻的拖延。
郑遥知若是帮不了她,她自己也得想别的法子。
眼下京兆的局势乱成一锅粥,她不能让自己沦落到任何人的手里,成为胁迫柳乂的工具。
周氏的话说得动听,但陆卿婵一句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