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兄长意外死去后,父亲对他最后的慈爱也尽数消弭了。
在父亲眼里,他就是个处处不如人的赝品,做什么都是错的,再努力也永远比不上赵岚。
赵岚虽是死了,却永远地活在了父亲的心里。
反倒是赵崇这个活下来的孩子,成了他的眼中钉。
父亲才刚到河东为官,他便因为贪玩被人牙子拐走,父亲不会心疼他,只会怨恨他竟干出这种蠢事,丢他的脸面……
赵崇越想,眼里越不住地涌起眼泪。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体察过亲情。
唯一爱他的母亲,在生了妹妹后对他也没那般在乎了。
虽然王氏本来就忙于与府邸的妾室勾心斗角。
赵崇满心绝望,再一回想起方才陆卿婵与柳乂亲密相处的情景,更觉得心中酸涩至极。
他们间的情谊怎么会这么好?
他们的命怎么会这么好?
若是他生来就是河东节度使的幼弟、张商心腹的长女,他会不会就不这般难捱了?
现今想再多也无用,等到灯会结束,人牙子大抵就会将他带走卖掉不知何处去。
脑中忽然传来阵阵晕眩,身上也渐渐滚烫起来。
可赵崇不觉得热,只觉得跟被人塞进了雪窝里一样,浑身打颤,冷得出奇。
他吸了吸鼻子,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他不会是发热了吧!
他从前就听人讲过,人牙子最是冷酷,若是绑来的人得了病,便会直接杀死或弃掉,连带走都不会带走。
赵崇忽然极是恐慌,他又挣动了几下,可没多时连眼睛也滚烫起来。
求求了,来个人救救他吧!
即便有朝一日他位极人臣,他也一定会拼尽一切地报答他的……
赵崇在心底拼了命地发誓,他没想到的是,命运还真的给他开了扇窗。
一道娇气的声音忽然响起:“哎呦,你们这东西怎么放的呀,害我差点又摔了一跤!”
“对不住小姑娘,是我们将东西放错了地方。”有道粗粝的男声响了起来,“我们这快打烊了,小姑娘你还是去别处吧。”
那娇气的姑娘又说道:“快打烊?那不就是还没打烊!”
她说话很骄纵,就像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孩子。
可那刚刚才狠狠扇了赵崇几巴掌的伙计却不敢多言,跟供祖宗似的说道:“小姑娘,我们家真没什么有趣儿的物什,您要不去隔壁那个饴糖铺子看看吧。”
然而那娇气姑娘不肯如他的愿,娇声说道:“杜郎官,我要看看那个。”
赵崇浑浑噩噩,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那姑娘走过来了,而且她身边似有着几位彪形侍卫跟着。
八成是河东哪家权贵的女儿。
赵崇身上滚烫,快要烧得昏厥过去,但察觉到她走过来后,他疯狂地开始挣动起来。
她走得很慢,似是腿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