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会回来的吧!”卫衣穿上衣袍,繁缕为他系好腰带,手环住他的腰身,仰着头说。“放心吧,准备万全,不会有任何差错。”卫衣的语气信誓旦旦的,似乎在保证什麽,又似乎是在祈祷罢,说完,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眉心。繁缕随着他,一路送出了西厂的门口,卫衣迎着晨曦回头看了看她,繁缕笑着说:“走吧,大人。”繁缕知道他们这些人做得是大事,时常觉得大人是她最佩服的人,他在主子面前的卑躬屈膝,是为了给他们换来一片天地。弑君卫衣离开後的日子里,她依旧每日到女医馆坐值,一边与青黛共事,一边教导白芷。她的日子过得很舒心,翠羽宫召她去面见过桐妃娘娘,对於一般人来说,面对一个见过自己最狼狈状态的人,总是避之不及的。但对桐妃来说,却是她同陛下患难与共有力的见证人。她要好好善待繁缕和清平,她们对她有极大的好处。左淩轩出征後的第三天,卢玉采趁宫人松懈,半夜赤脚跑到寿安宫混了进去,与卢太後不知怎地发生了争执。最後在撕扯扭打中,推倒了观音像前的烛火,引燃了垂在地上的幔帐,偏偏两个人谁也没注意。等外面的宫人发现走水了,大火烧毁了半座寿安宫,而皇後与太後,最後的两个卢家人,也就此死去。卢太後这辈子杀了那麽多的女人,最终也没料到,自己不是死在那个假子手中,而是自己最看好的娘家侄女手下。她痛苦的在火中嚎叫着,翻滚着,卢玉采站起来时被她一把推倒,坍塌的梁柱落下来,砸死了皇後娘娘。水,水,水,这宫殿後面有一方小池塘。卢太後不知怎麽的,想起了水,就想起了耿琼琚初次进宫的样子,容色倾城,却出身并不算太高。但这里,只需要有足够的美貌就可以了,少女就站在莲池边,嫣然一笑,宛若清风徐来,好生的清凉。对,清凉的水,水,池塘有水。众人不知所措,看着被烧得浑身漆黑的太後娘娘不顾灼热之痛,一个劲的往池塘的方向爬过去。当然没有人会让她过去,掉下去可就淹死了,可卢太後听不见,她只知道自己此时被火焰包围,近乎嘶吼地扯着嗓子,一声又一声。“水,水……”那声音恐怖不已,被烟灼伤了的嗓子,滚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过了一会,卢太後突然一个抽搐,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了,有胆大的宫人上去探了探,颤声道:“太,太後娘娘去了。”宁润赶了过来,自从福禄两位公公死了,而卫衣又随陛下御驾亲征,这宫里他就是最大的太监总管了。这时候,倒也没有人质疑他,缓缓开口道:“太後娘娘这般仪容,不宜久置,不如速速封棺。”他眼皮微颤,敛在袖子里的手,心想这好歹也是一国太後,竟然以这种方式死去,委实是有些可怜了。此事过後,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流言蜚语更是不计其数,当然,更多的是人人自危,在他们眼中,无论陛下对太後娘娘如何怨恨,但那也是亲母子。谁敢去报信呀,唯有宁润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了,众人一致推举他,说:“劳烦宁总管走一趟了。”宁润无法,只得在处理好一干事宜後,带了两个人启程出发,匆匆追赶陛下的大军。女医馆里,繁缕和一堆小姑娘听着人闲聊寿安宫的事,听到卢太後被烧死时,不约而同的表示出害怕的神情,说起来,堂堂太後之尊,最後死状还这般凄惨。听着少女们期盼着未来,繁缕蓦然沉寂下来,她看向窗外,督主看着的,应也是这一片天。终於过了六七天,宁润快马加鞭才赶上了大军,拿了宫里的令牌被直接领去面见陛下。到了主帐後,宁润一句废话不敢多说,跪倒在地行礼後,如此这般,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就闭上嘴听凭吩咐,他怎麽说这些话琢磨了一路,想来想去,还是少言寡语不会错。“死了,竟然死了。”陛下听了一怔,有些心塞,鼻子泛起细微的酸意,但是细细想来又没什麽好伤怀的。“好,寡人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寡人安静一下。”挥手秉退了宁润等人,左淩轩一个人坐在营帐里。依照目前来看,现在的问题是,他应不应该伤心,他咂了咂嘴,想,对,他没有了母後。既然要以孝治国,那麽他身为儿子,应当是很伤心的。至於卢玉采,他根本无须放在心上,这个女人乃是罪臣之女,没有活着废了她的皇後之位,就已经说是他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