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月光之下,空旷的院子里正燃着一个火盆,噼啪燃烧的火盆边,卫姝与九灵各拿着一个酒壶对饮。
才喝不过半瓶,卫姝已经面色潮红,浑身发烫了。
她整个人东倒西歪的,方才九灵说那些事情,听得她这心里委实难受。
既然世间人皆爱借酒消愁,她便让九灵拿来了两壶酒,给了九灵一壶,自己则捧着另一壶。
酒方一入喉,卫姝便感觉喉间火辣辣的,被呛得咳嗽了好几下。
九灵劝她:“夫人,您喝不了酒,咱们别喝了,一会儿醉了。”
卫姝才不愿意,她难受,心里特别难受。
三两口下肚,整个人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
然握着酒壶的手仍还攥得紧紧的,无论九灵怎么哄,就是不肯撒手,这期间还不忘往自己的嘴里灌两口。
卫姝从小到大鲜少喝酒,但只要一喝,便免不了醉。
从前卫家夫妇不让她饮酒,只因见识过她酒品。及笄之时,在众人劝下卫姝曾喝了两杯,大家都没想到她酒量如此之差。
那日折腾了大半夜,闹得整个卫府鸡犬不宁。但偏偏第二天她什么都记不得,徒留昨日被她折腾之人身心俱疲。
而今坐在这别苑里喝酒的卫姝已经站不稳了,她却仍要逞强跑到那棵桂花树前,抱着桂树对它说起了话。
“你说说你,好好长在山野间,霍衍非得把你搬到聚灵山上来。”说到这儿她停住了,
然后歪了一下脑袋,动作可可爱爱,继续道:“不过我还挺喜欢的……香香的……好闻。”
九灵一直站在旁边护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稳摔一个狗吃屎,万一那张脸给摔坏了,主上不得扒了她的皮。
跟桂树寒暄完,卫姝有踉踉跄跄跑到另一面蹲下,跟一株淹没在冬季里的月季说话。
九灵就这般看着,哭笑不得,醉成这个样子,一会儿可怎么办才好。
同月季还没说完话,卫姝猛地站起来,身子晃了好几下,九灵上去扶她,便见卫姝呵呵傻笑着,问她:“九灵,小饺子呢,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了,快把它找过来我要抱一抱。”
九灵扶着她的手立马僵住了,那只小白狗早在南陵生变时便死在了乱刀之下。她不愿同卫姝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只能骗她:“小饺子睡觉了,咱们明儿再看好不好。”
她耐心哄着,不小心触碰到了卫姝的手,已经是冰凉。
平邺的冬天长时间待在外面怎么行,九灵遂说:“夫人,咱们得走了。”
卫姝扭过头,眼神如孩童般天真,“走哪儿,进屋不就好了,屋里面暖和。”
她跌跌撞撞往屋内走去,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床榻上空落落的,没有一床褥子。
但这房间的布局,却勾起另外卫姝最深处的记忆,她摸着黑四处走着,边走边问九灵:“九灵,我女儿呢?屋子里黑黑的,也没
有火盆,将她冻坏了可怎么办?”
九灵正弯腰捡起从卫姝一头黑发间落下的金簪,听到这儿,她感觉喉间好似又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夫人费尽力气生下的女儿如若没死,而今应当也快五岁了吧,是能跑能跳能说话的年纪了。
接着,黑暗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九灵伤怀时,卫姝已经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了。
酒醉似乎无限放大了她的痛苦,她又清晰地忆起了那日她是如何艰难生下了孩子,在得知孩子没了时又是何等的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