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安却问:“您跟先生不是么?”两个人的心思太深沉,外人真的看不分明。
“怎么可能?”陆语立时变得气鼓鼓的,“他当日让我签了卖身契和生死文书,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见钟情要都是那样,不定出多少回人命了。”
代安笑得东倒西歪,笑够了,搂住陆语,“我的小义母,咱得记着这笔账,记一辈子,罚他一辈子对你好。”
陆语想了想,抿唇笑了。
沈笑山和陆语原本想去杭州、南京转转,但因为代安的事,便取消了那些形成,安心留在苏州。
这样的日子里,陆语和亲人手足的信件不断,字里行间,分别细细讲述近况。
傅清明、原敏仪、林醉住进了沈笑山在京城的家,不消多久,便与程家、唐家的人如亲人一般走动起来,眼下正在物色地段适合的铺子,要把新月坊开到京城,三人为此事忙得不亦说乎;
林醉的婚期定在九月,在那之前,齐盛会按照陆语、沈笑山拟出的章程,为她备好丰厚的嫁妆;
程叔父和唐修衡还算清闲,被皇帝催着多腾出些时间,分头教导太子的文武功课,程叔父得心应手,唐修衡却说头疼,情愿出去打一仗;
薇珑已经开始和工部协力修缮东宫,两位公主和两位驸马爷怕她太辛苦,整日跟着她转,劝她别太计较细节,她嫌烦,皇帝看着也烦,把四个人训了一通,她便得了清净,全然按照自己的心思行事;
董飞卿和蒋徽上半年没有出门的打算,安心留在书院,教导学子、照顾孩子。
……
看着信,便能想见到那一幕幕,忍不住会心一笑。
代安看中的秦旭,难得之处不仅仅是与她一见钟情,办事也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定情之后,便给身在长安的长辈写了加急信件,言明自己对代安一见钟情。
秦老爷子与沈笑山、陆语交情最深,便执笔写信给二人,说若不是山高水远的,定要亲自登门,为长孙提亲,眼下如此,只能在信中谈及,另请亲朋代为上门提亲,唯请两位担待,给长孙一个觅得良缘的机会。言辞很是恳切。
沈笑山与陆语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做派,又见老人家如此,回信时便也十分坦诚,说只要代安相看之后同意,这亲事就算定了,绝不会从中作梗,请老爷子不要为此事多思多虑,只管放心。——再怎样,也得给代安留出足够的余地。
信件送到长安没几日,有人受秦家所托,登门提亲。越两日,做场面工夫,安排了代安、秦旭遥遥相看的事。
过了几日,媒人再次登门,亲事便定了下来——也是知道,沈笑山和陆语不会在此地久留,就得从速行事,在他们临走前得出结果。
沈笑山对代安道:“秦旭回长安之前,你就留在这里,督促着本地大管事。亲事余下的章程,由他替我们出面应承。婚期就定在明年八月,到时候,我们怎么也回来了。你再着急,也得这么办,带了你这些年,你出嫁的时候我要是不在场,不是太冤了。”
“谁着急了?”代安又是感动又是笑,“我听您的。不会不务正业,会用心帮衬本地管事,把字号下的店铺打理得更好。”
“那就好。”
之后数日,沈笑山和陆语登船走水路入海之前,与各处的信件来往频繁,如雪片一般。安排交代完所有事情,告诉所有亲朋行程之后,两人相形登船,离开苏州。
一路乘坐的大小船只,皆属于沈家字号。
两个人各自带在身边的,只有简简单单一个行囊,放着必须的零碎物件儿,其余的日常所需,船上都有,在船上的仆人亦服侍得分外周到。
数日在水上度过,毫不乏味:看江河波涛翻涌,看两岸奇峰峻岭,又是春日的好时节,时不时便有山花烂漫苍松翠柏入眼来。
最后一次换乘的,是一艘陆语前所未见的大船。
登船后,就见船工皆是身姿矫健训练有素,行走期间的男女仆人亦是处处透着勤勉干练。
船太大,上下三层,房间却不多,除去足够船工仆人居住的,每一间都分外宽敞,用槅扇掐出主间次间寝室棋室等等,只是格局与寻常住宅的正屋不同。
住下来之后,陆语颇觉舒适。
“日后能看到的,除去空中景致,只有深深浅浅的蓝。”沈笑山说。
陆语嗯了一声,瞧着他,发现他居然是一副在家中的样子:很松散,是最放松的状态——自长安到此刻之前,他都不是这模样。先前以为,是和她一样,因着仆人的新面孔、住处的变换略有不适。
原来不是。这沧海、大船,是让他最舒适最放松的所在。
“果然是可以四海为家的人。”她笑说。
他笑一笑,把她拥到怀里,“对着我最喜欢的景致,伴着我最喜欢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给个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陆语却腹诽:怪不得修衡哥担心我们乐不思蜀。
漫长的航程,日子并不单调:早间看日出,晚间看落霞,余下的时间,或是在船头眺望无尽头的海洋,或是留在舱房,看翻阅船上存着的书籍,一起琢磨琴的样式,对坐下棋,或是……缠绵悱恻。
“我们这算不算是挥霍啊?”一次,陆语笑道,“这可是真正的朝夕相伴。哪天相互看腻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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