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心情甚好,随手接过染青小碟,捻起一颗赤丸往湖中一拋。
五尾锦鲤身现霞光,争先追着赤丸跃出水面,间以几滴藏着火色的水珠四下迸溅,当真是美不胜收。
姜叙声难得地笑了笑,正欲将染青碟还回去。
身边却凑上来一个侍从,悄声说道:“大公子,不好了,天衍宗的封烨长老上门了。”
姜叙声轻轻蹙了蹙眉,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显山露水,
“二公子昨日不是早早就等在曦烛镇替母亲送拜帖了吗?封长老说并不久留,因此不必劳烦母亲登门拜见,怎么今日他们未曾启程,竟跑到姜家来了?”
侍从急得面色煞白,“大公子,封长老说他门中弟子昨夜查了一处帮玄降中人杀人炼丹的黑店,对店家几人搜魂后,又循着其后院的养尸地和炼丹的地窖中的一些东西,找到了一个操纵他们炼丹,正要潜逃的老道。”
姜叙声说道:“哪里的黑店?”
“就是那家旧滕州来的人开的,仁义客栈!”
姜叙声隐隐约约记得有次出门时,听许多人说起过,这家掌柜的一家是大善人,因记得本地的收留之恩,平日里施粥扶弱,捐钱修路……
“真是想不到……行了,既然封长老亲自登门,恐怕是想我姜氏出些人力渡化亡者,我这便去看看。”
侍从拼命摆手,“大公子,您赶紧逃吧!那老道非嚷嚷自己跟姜氏有些关系,让封长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毕恭毕敬地请他吃杯酒,将此事轻轻抹过。”
姜叙声登时怒道:“哪来的无耻之徒,竟如此污蔑姜家!”
侍从苦着脸说道:“那老道就是小湖山这边采买鱼饵的道商,您当时吩咐要给锦鲤喂着旁人炼丹的边角料……”
“他也不知我们是用来喂鱼的
,只说他的赤丸绝佳,只要吃过必定不会再择其他家的货,我们看鱼吃得不错,就按着锦鲤进食的日期一直买……”
“公子啊,家主盛怒,叫您去承坤堂回话……”
姜叙声越听脸色越白,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丹丸。
红泥一般的质地,很劣质的做法,不知掺了什么诱食的甘草,闻起来带着些草木清香,轻轻一捏,就散成一片。
这是他投喂锦鲤的饵料,最不精贵的一种散料,也是从来都不会费心去细问其方的散料,侍从随手递来,他就随手这么喂。
心情好的时候抓一把,一粒一粒丢着喂。
看着锦鲤带着霞光破水而出,在空中溅点蕴藏着五光十色的水珠,这对他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消遣。
可这点最寻常的消遣里,怎么被那奸滑之人藏着人命呢?
姜叙声满怀疑惑地捻起一粒丸药,抬起来对着太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丸药。
太阳暴烈到近乎让人眼前发白的光芒里,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死于天堑之战的祖父。
实际上他从未见过祖父,只见过那位先人二百岁生辰时的画像。
画像上是个模样清俊非常的年轻人,听说是姜家数百年难得的好苗子。
可按照姜氏族人的功绩,祖父的画像未能上正位,只挂在祠堂左手边第十位。
一旁的侍从见他如此举丹对天半晌没个动静,不禁唤道:“公子?您怎么了公子?”
姜叙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爷爷,我怕是要来见您老人家了……”
说罢顿时两眼一翻,直直地向后栽倒,“咚”地一声,惊得小湖山满园侍从鸡飞狗跳、尖叫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