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颜鸢逼自己平静下呼吸,艰涩地吐出陌生的话语:“属下……”
季斐温和地看着颜鸢。
眼看她慌乱无措的模样,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像当年般弹一弹她的脑门,可就在他的指尖触到她的额头的刹那,可月光却照亮了她额间的花钿。
季斐愣了愣,指尖僵直半空中。
他终究还还是垂下了手。
他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颜鸢道:“……是。”
森林边起了风。
月光与寒霜一同降落。
颜鸢冻得脊背都挺直了。
可现在回帐篷肯定是不合适的,季斐便领着她找躲避的地方。
他们找到一处巨大的断石,颜鸢就在石头旁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颗球。
季斐看着她哆嗦的模样,问她:“你很冷?”
颜鸢摇摇头:“没关系。”
是有一些冷,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吹不到风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季斐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你的性子倒是沉静了许多,不像是我认识的宁白。”
颜鸢茫然抬头:“嗯?”
季斐道:“若是宁白,早已经兴师问罪,或者大打出手。”
见薄营的小将宁白,生来就不是好脾气,只要见到他第一眼,就回冲上去质问他为何还活着,甚至根本等不到他回答便会先与他缠斗泄个私愤。
又怎会像现在这样,抱着膝盖缩着身体,明明呼吸都在发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季斐看着颜鸢。
她的颊边垂落着一支步摇,此刻步摇正微微摆动,陌生而又突兀。
季斐轻声叹了口气,终究是做了刚才想做却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腹轻轻揉搓了她的刘海,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轻声告诉她:“伱的任务结束了,宁白。”
颜鸢的呼吸陡然颤了颤,胸口好像有巨石滚落。
她忽然觉得吵闹。虫鸣鸟叫吵闹,风吹树动也吵闹,这天地间的嘈杂好像一下子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在一片混乱中抬起头,茫然看着季斐:“……结束了?”
季斐抚蹭着她柔软的头发,轻声道:“是,结束了。”
颜鸢浑浑噩噩。
她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这些年来,她其实也没有特别伤心,只是觉得很狼狈,很落魄。
她找不到战友尸首,也做不回宁白,最初的时候每天都痛得想要寻死,后来每天都害怕死掉,最后靠着天漏草活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这些很惨很惨的事情,于她而言总好像隔着一层棉花,痛觉与知觉都不是那么明显,她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凄惨绝望。
直到此刻。
直到季斐告诉她任务结束了。
停滞不前的时间重新开始流逝,就像是一艘大船缓缓地驶离港口。一切又开始重新往前走。
那些被封存的情绪,忽然间排山倒海而来。
她喘不过气,说不出话,眼泪没有任何预警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