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家家户户都齐聚一起,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老百姓,都在这天为家人做上丰盛的菜肴,哪怕只有一道菜羹几滴油星,慰劳自己过去辛劳的一年,祈望新的一年平安。
裴府也设了家宴,两日前裴老夫人过了寿,这除夕夜宋氏也不敢敷衍,裴斐过了新年也可以定下婚期了,宋氏带着她在身旁,也不指望她能全学会,只看个大概,到时候去了夫家没那么慌乱,让人笑话。
又是家宴,这次周莹莹可不傻傻的由宋氏安排坐在裴远身旁,她坐过去依偎着裴老夫人。
裴济疯疯癫癫进来时,众人正准备开宴。宋氏第一个看这个几乎毁了她半生的男人,看清他手中抱着的东西后,煞白了脸,哆嗦着说不出话。
裴济抱着原配夫人的灵牌,口里嘟囔着:“夫人,过年了,为夫带你来吃除夕宴。”
裴远紧皱眉头,别人家的父母情深福及子女,他这个父亲每对母亲深情一分便对他折磨一寸。
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把母亲的死怪罪在孩子头上,对他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仇人。
裴老夫人看他实在荒唐,你对原配一往情深,今日是什么日子,还有继室宋氏,叫她如何自处,当初就不该给他娶续弦,如今不用母子生了嫌隙。
可当初也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娶继室他也点头了,这人过了门,一比和裴远母亲相差甚大,他官场又失意,把怒气撒在裴远身上,整日借酒浇愁,前两年又迷上那个五毒散,整日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宋氏气得红了眼眶,她当初听闻做继室是一百个不愿意。
媒婆带着她偷偷看了裴济一眼,那男人一身青衣,虽瘦脊背却挺得笔直,眉眼俊俏,像茶楼里说书口中的如玉公子。
她点了头,岂不知进了裴府,裴济万般嫌弃她,嫌弃她家世不相当,她是小门小户,嫌弃她大字不识,嫌弃她长像粗矿,裴霏还是一次他醉酒了才怀上了。
那次以后他更视自己为蛇虫,眼里的憎恶叫她心寒,连带着她生的女儿他也不待见,不过他本是薄情寡义之人,原配拼死生下的儿子都能作贱。
裴霏立在母亲身后,她握住母亲气的颤抖的手,裴远是裴济心头刺,那她便是他今生耻辱的存在,几乎不曾正眼看她。
她有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老父亲对裴远这样,她早就歇了让父亲关爱她的心。
一桌珍馐,裴家人没一人有胃口。周莹莹知道裴济荒唐,只不知完全不顾及家人感受,只活在他自己臆想中,这样的深情算他的劫难还是裴家的劫难?
“大郎,你又去吃那个毒了,那不能吃的。来人,扶你们侯爷去歇息。”
裴老夫人重重叹口气,她还有个二儿子,早年沙场征战马革裹尸,裴济这个侯爷当得稳还是皇上顾念他兄弟为国捐躯。
可看他如今,他兄弟为了挣功名把命丢了,他口中说的对裴远母亲情深义重,借着祭奠亡人整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这孽子,今日怎么没去和你母亲敬香,你难道忘了你母亲是为了你送命的,若不是你,我的卿卿也不会离开我。”裴济抱着牌位又哭又笑。
“你够了!二十年来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母亲,我若能选择,我不愿投胎做你儿子。”
裴远没有一次这么气愤,他气的额头青筋毕露,他这么难堪,有哪个姑娘愿意陪着他?他也不敢去奢求钟意的姑娘多看他一眼。
之前没遇到周莹莹,他只觉得若能选择投胎,他连做人都不愿意。遇到了她,心里有了期盼,日落盼着日出,期盼同她多见一面,多说一句话。这样难堪而又艰难的日子才不会夜夜冰冷的难捱。
“母亲地下有灵也不会认你这样的人为夫,你所谓的情深只不过你懦弱的借口,官场上你迂腐不会变通,又自以为是,遇到一些挫折就想着逃避,还都是别人的错。”
裴远早就看出了裴济这人心口不一,他所谓爱着母亲,不过借着爱的名义龟缩在他一方天地中,家人不管不问,前程受了挫也道是失去了心爱之人。
若他真爱能舍命殉情,他倒觉得父亲是条好汉。每日里哭的要死要活,好酒美食却一日不曾间断,一磕了药便想起他做侯爷的威风来。
“你放肆!”裴济被当众揭穿恼羞成怒,把刚刚紧抱在怀里的灵牌砸向裴远。
之前裴远能轻易躲避,这次砸向他的却是母亲的牌位,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又磕了多少,快把他拦住。”陪老夫人气的直拍桌子,别人家的除夕一家和美,他们这里鸡飞狗跳。
好在身旁的丫鬟们早习惯了裴侯爷时不时的发疯,在他赶来时已有两个力壮的婆子候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