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越攥越紧,姜知柳紧抿薄唇,没有言语。
就在此际,陆行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祖母,若认烨儿要使这样的手段,我宁愿不认!”
几人转头望去,见书庭扶着陆行云从门外进来了。朝阳下,他面容苍白,漆黑的眼眸似碧湖底的黑濯石,在一片暗涌中烁着坚定的光芒。
“行云!”老夫人喉咙一滞,苍老的眼眸揪成团。
陆行云深吸了口气,朝姜知柳看了看:“祖父、祖母,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认回烨儿,可若以姜家作为胁迫,那就不是我陆行云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恨恨地杵了杵拐杖:“行云,你是陆家的嫡长孙,更是世袭的昭懿候,传承宗祀是你的责任,难道我们还能让陆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不成?”
陆行云摇摇头,不为所动:“正如我之前所言,陆家还有其他人,他们一样能延续香火。”
“你!”老夫人被噎得出不出话来,脸上忽青忽白,唰地站起来:“逆子,逆子啊!她当真是你命中的克星啊,早知如此,我当初拼了陆家的名声不要,你绝不让你娶她进门!”
“是克星也罢,是债也好,总归她是上天赐予我的,是缘是孽我一并受着便是。”
他淡淡挑了挑唇,幽深的眼眸笼起一层烟云,三分愁绪、三分凄凉、三分对宿命的甘之如饴。
坚定的态度气得老夫人双手颤抖,扶着额头差点坐不住了,一旁老侯爷一直没说话,但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情形不对,书庭赶紧着人将老两口扶下去了。
霎时间,偌大的厅堂变得静谧异常。
姜知柳凝着轮椅上的男子,清澈如湖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她抿了抿唇,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多谢。”
上次和他言谢还是在寺里,他将唯一的薄毯给烨烨的时候,这一次,她心里的复杂更深了一层。
若非陆行云,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将烨儿留在自己身边。作为一个父亲,他能退让到这个地步,已算忍所不能忍了。
陆行云浅然一笑,眸中的烟云越加浓郁,含着无限的忧伤与温柔。
“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这样说话了,真好。”
轻柔的语声落在姜知柳心上,似小石子坠入碧湖,涟漪微皱,又迅速消散。
女子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归于沉寂。
片刻后,她牵起烨烨的手,不温不火地说了声“告辞”,便转身出去了。望着晨光中,她明丽如石榴花的灼灼身影,陆行云拳头一紧,胸口传来一阵痛意,好似心尖被猛地揪住,手脚也随之发凉。
曾经她爱他,恨不得日日黏着他做个话篓子,后来她很他,也总是冷嘲热讽,嘴巴毒的像刀子,现在,她明明没再那么针锋相对了,可她却无话可说。
何以至此,何以。。。
静默了许久,陆行云闭目深吸了口气,让书庭将自己扶到老两口房里,彼时他们一躺一坐,都似风中残烛般,脆弱不堪。
望着他们苍老的面容,陆行云拳头一紧,眸中露出歉疚。他扶着桌子,缓缓地跪倒在地。
“祖父、祖母,是孙儿不孝,惹你们动怒了。”
老夫人睁开眼眸,冷冷看着他:“既然知道,就不必来了,你走吧,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陆行云脊背一僵,下颌崩的邦紧:“我知道现下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原谅我,孙儿只求你们一件事,不要动姜家,更不要动柳儿身边的任何人。”说罢,双手抵额,深深拜倒在地。
望着他干瘦的身躯,老夫人眼眶一红,痛楚地望着他:“我说孙儿啊,你好好一个有志男儿,为何要沦落至此啊!你可万万要想清楚,一旦你真的辞官,这大好的前程可就断送了,在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剑眉微蹙,陆行云双臂紧了紧,却没有言语。
“罢罢罢,我和你祖父管不了你了,你走吧,走吧。。。”老夫人摆摆手,布满皱纹的老脸满是疲惫,她靠在那里,双眸无神,像是一碰就会倒似的。
老侯爷硬撑着爬起来,走到她身边,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浑黄的眼眼眶猩红湿润:“老婆子,别难过,大不了就白遭了趟罪,我这几十年就当白活了,我只当我还是那个寒门子弟罢了。”
“老爷子。。。”
老夫人抬头,眼眸里蕴起一团水泽,熠熠地闪着微光。
陆行云眸中蕴起一阵揪痛,张了张唇,却只无声地叹了叹,站起来,扶着书庭的手颤巍巍地走了。
虽说他的腿上好了大半,可毕竟还未痊愈,走起路来就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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