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就能当没事发生过啊?”林故若眸光流转,升高了音调,讥讽道,“今天谁都别想走,回医院把事、把钱、把桩桩件件的算清楚,我要你们统统给我道歉,就连我身上这条裙子,也得给我赔明白了,知道吗?”
明明过去了许多年,林故若依然能够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感受,是从高空坠落下来,无人所托的失重感。
她不知道自己在书房里蹲了多久,站起来时反倒松了口气。
林故若是喜欢容磊的,少女时代的暗恋是对整个世界的柔软。
她是在感情上极不诚恳的人,过去的经历使得她诚恳不了。
年幼时林故若曾次次捧出真心,又次次被摔得粉碎,诚恳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得什么嘉奖,而是无穷尽的疏离。
家里祖辈都是做殡葬生意的,父亲上面还有个哥哥,妻子因病无法生育,家里这辈到林故若这里就只有她一个独苗。
家庭关系和睦、奶奶去世的早,一家六口住在一个大房子里。
林故若得到了全家的厚爱,父母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大伯和伯母也待她如亲生。
家里生活富足无忧,然而林故若的年幼时过得实在不算好。
自从邻家青梅张甜梨因父母原因举家移民搬走以后,林故若就再也没有新的朋友了。
她每次和别的小朋友玩,没几天对方就不再理她,她心大,外加母亲告诉她,“人与人之间交往,别问为什么疏离,合则聚,不合则散,莫强求。”
林故若从没问过小朋友为什么突然不理自己,她努力不去放在过心上。
直到有位家长看到她如同看到什么邪祟,惊恐地搂起自家孩子,当着她的面指责,“以后不许和她玩,她家里做死人生意,不吉利,沾到你身上怎么办?”
那时林故若不过四五岁大,她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无措的揪着白裙子,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个朋友都会离开,被迫接受。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往往只是对方的家长看过自己一眼,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年幼的林故若蹲在家门口嚎啕大哭,大伯母耐心的哄她,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抱着她上门去找刚才那家人。
大伯母身体不好,说起话来总是柔柔弱弱,那天却异常的刚强,要求对方给林故若。
那家人扯着嗓子嚷,“不让你们家小孩子和我孩子玩有什么问题!你们就是不吉利,还不许别人说了?干这种买卖注定阴损后辈的,你自己都生不出孩子,你妯娌生的不一定是什么东西呢,怕不是天煞孤星吧,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
“你家里是从来不死人吗?”大伯母把林故若交到匆匆赶来的母亲怀里,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就问你,你家里没死过人吗?”
林故若从来没因为其他玩伴不在和自己玩抱怨过什么,家人也可以理解对方父母的意思,可现在不行,不能再忍,因为对方对林故若说了很不好的话,伤害到了林故若。
“那能一样吗?”那家人顿了顿,皱着眉头反驳,“我们家人走了,是正常走,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大伯母插着腰反问,“我们做殡葬生意,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告诉我哪里不一样?你家里人过世没找我们做殡葬吗?你是能自己全权料理一切,还是能够亲自去火化?”
当时那家人住在筒子楼里,谁家吵了架,别家都能听得清楚,他们在院子里吵,不少人出来嗑瓜子围观。
吃瓜群众窃窃私语,给新来的邻居科普事情的前因。
忽有小年轻拨开人群,站出来仗义直言,“我觉得人家说的没毛病啊,既然丧葬这行它存在,就有它的意义,就是合理的。”
接着估摸是怕被波及,声音小了不少,“你们嫌弃人家晦气,回家说就完了,对着人家孩子发火这是干什么呢啊。”
那家人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就发了,怎么了?”
大伯母撸起袖子晚上冲,被林故若的母亲拉住,“……别拉我,你再说一次试试。”
再后来的事情林故若没能参与,她先被母亲送回了家,没过两天他们就搬了家。
倒不是那天没吵赢,那天父亲和大伯父及时赶到,骂到对方摔门回家。
而是家里人认识到,周遭人知根知底的环境已经无法让林故若再过快乐的童年时光。
新搬的住处是南平某个重点小学的附近,离家里人工作的地方车程四十分钟远。
起初林故若是高兴的,这个年纪的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心,且不懂得那样多的人情世故,有朋友和她一起玩就足够开心。
紧接着她就迎来了第一次转学,原因是新交的朋友和林故若聊天,自报家门的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我爸爸是大货车司机、妈妈是银行职员,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呀。”
林故若诚实的讲出自己父母的职业,那个小朋友当时没什么特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