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华依旧倚在门框上,像盼着荪歌来时,又目送荪歌走。
她的父亲,清癯挺拔,未染半分暮气。
行走在飘飘洒洒的薄雪里,像极了那青铜器上刻画的神仙人物。
满目的白,而父亲就是唯一的一抹异彩。
也许,她该信父亲,该向父亲学习。
是啊,何须杞人忧天。
望着雪中越行越远的背影,芈华朱唇轻启,却未有声音发出。
她会在咸阳等着父亲平安而归。
愿天悲悯。
愿大王垂怜。
荪歌一步一步,朝着宫门行去。
大氅够暖,鞋底够厚,飞扬的雪肆虐的风,都被阻挡在外。
不冷,反倒有种春日的清凉。
在即将踏出宫门外,雪幕中一道脚步匆匆的身影由远而近。
荪歌目力极好,遥遥的就认出了赵高。
能驱使赵高在寒风薄雪里办差的,也就只有秦王赢政了。
“右相,右相。”
“右相请留步。”
许是上次的经验教训在赵高心中留下了她耳朵不好使又惯爱装聋作哑的印象,赵高的声音分外响亮,恍若冬日惊雷。
护卫拱门的侍卫,忍不住侧目的同时,又偷偷竖起了耳朵。
荪歌驻足,停在原地。
陡然见荪歌如此配合,赵高还有些不适应。
赵高气喘吁吁“右相,大王有请。”
赵高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谦卑,仿佛不曾闻那些喧嚣尘上的流言。
这也只能说明,赵高足够谨慎。
在荪歌打量赵高时,赵高也心中暗暗羡慕。
右相,真是好运气。
这运气分他一点好不好?
作为大王身边的得力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眼色,能借只言片语凭察言观色,揣测出上意。
他看得分明,大王与右相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道沟壑是大王亲自画出的。
郢陈之行,既是攻楚的准备,也是对右相的考验。
谁知大王临时起意,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前往芈华夫人宫中,竟意外听到了那样一番震人心弦的话。
他没有错过大王在听到那番话时眼眸里的亮色。
若说大王之前是因昌平君的功绩而犹豫怜悯。
如今,大王对昌平君更像是志同道合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