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不是那种会让我从土与他之间二选一的人,他还会陪我一起去实验园,帮我收集样本。但我仍旧能隐约地感觉到他的不满。
“我还做了一个很蠢的决定:我怕凌晨与半夜的实验会打搅到他,在我们订双人房的旅馆里,重新开了一间临时的房,就在他的旁边。不落没有多说什么。后来我发现这个分房的措施有点多此一举,因为不落仍旧会等到我平安回来的时候再睡觉。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明明说好的二人度假被这些多余的任务所占据,这和爽约没什么两样。
“旅馆前台是个很外向、热情的小姑娘。她喜欢在工作期间观察来往的顾客,有一天她告诉我:‘先生,您的伴侣今天找我说明了想要退房的意向。原谅我的擅自猜测……那位先生是您的伴侣吧。’
“她念了房号。我说是,不解地问:‘他有说原因吗?’不落没和我商量。
“姑娘的眼睛眨了眨,说:‘大概是这里住腻了?那位先生还询问过我,月球有没有其他地方值得旅行。’
“我说:“……这样。”
“她叹气说:‘您也太忙了。’
“送花的快递员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前台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她说失陪一下,她需要把那簇鲜艳的红玫瑰给客人送上去。
“我和她道了谢。
“我想去问问不落的想法,但是他不在。他回来时说,他去和定居在月球的大学同学的聚会了,这些天大概还会去。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愧疚。我想几乎把度假计划交给了月壤的我,是最没有资格阻挠他去娱乐的,犹豫了一会儿,跟他说道:‘那……玩得开心。’
“我并不开心,我后悔申请了这繁琐的任务。可工作性质不容许我烦躁和半途而废。
“我偶尔会客观地思考:对我而言,事业不容置疑地是排在个人前面的,爱人也是。但他们两个究竟哪个重要。
“我认为是不落。采用反设法,如果我失去了部长的职位,我仍能以其他的方式服务太空,这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挫折。但我无法失去不落,他是独一无二的。
“可现实是,我总是理所当然地把工作与他混杂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反对我的选择——这是一种很可恶的有恃无恐。
“我想来想去,决定就挑个最近的时间和不落道歉。
“前台姑娘看我的眼神似乎变了,对话里也多了一点笑意和赞许。她的神情表达可太明显了,几乎不用我暗自揣摩。我不明白这种转变的原因。直到我在不落的房间门口看到了一簇花。
“是白玫瑰与绣球围簇的蓝色风信子——之前在木星太空站的实验室里特意认识了很多花卉。名片上的赠花人写了我的名字,但那不是我的笔迹。
“我有些吃惊地蹲身查看,花簇的卡片上简短地写着‘给爱人’。
“不落打开了门,他没料到我会这时候回来,对视时候,他的表情从冷淡变为了呆愣。我问:‘是……你的花吗。’
“不落说了声嗯,他匆忙地把花拿进屋子里,关上了门。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问不落,于是轻敲了他的房门。但该死的巧合并不放过我,实验室联系我设备出问题了,需要我立即过去。
“我在门外和他说声抱歉,匆匆赶去了。
“我没想到可以让我一天都心不在蔫的会是一束花,明明我在危险级别最高的陨石带面前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心情。
“我回去时不落也在,他刚洗完了澡,穿的是我的衬衫。不落的身材并不瘦弱,衣服还没有大到可能当做睡衣,但仍旧有点不合身。
“他只准备了一人的晚餐。让突然回来的我自行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我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他没有回话。
“风信子被摆到了最不显眼的角落,我终于还是问他:‘花是……你的朋友送的吗。’
“他头也不抬,说:‘你送的。’
“我说:“可我没有订过,或许是写错了。”
“不落坚持道:‘是你。’
“我对他的坚持感到不解:‘我并没有……’
“不落第三次唤了我的全名。他说:‘阿佛洛狄忒,你出去。’
“全名应激症让我怔了一下。不落离开桌子走向了卧室,我及时地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腕,问他究竟怎么了。近了才发现,他的耳朵红得像在滴血。
“后来,我才从他口中和其他地方打听到,这束花的买主是不落自己。
“事情的起因是,他去咨询前台姑娘的时候,两人聊到了我。姑娘提到为伴侣买花的情侣们,无心说了一句:‘阿佛洛狄忒先生看起来是个对浪漫很生疏的人呢。’
“不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特地让花店的人写了那些‘造假’的卡片,就为了让前台姑娘在送花时候看到我的名字。
“接到订单到达的通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更尴尬的是,出门还碰见了我。
“不落坐在我的对面,将头低在手肘之间,装作不在意地望向别处,细碎的长发遮着还没有降温的耳朵。坦白了之后,冰冷地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笑,但我没有。我搓着风信子的花穗,说:‘我觉得我的恋人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