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似乎笃定了她在听,声音轻柔而知性:“那个,季风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你别误会。”
脑海里好像有一辆满载着沉重过往的列车轰鸣而过,尔后撞到某座名曰不可触碰山巅,一瞬间电闪雷鸣,分崩离析。
瞿清薄唇翕动了几下,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尽量使自己冷静,至少不能输得太惨。
至少,不能在这里,在这胜利在望的虚假时刻,她还来不及庆贺,就输了一切。
开口的时候,还是止不住颤意:“他还好吗?你让他听电话。”
那边,柳依曦沉默了片刻,回看身后倒在大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唇边挑起一抹轻笑,眼底有着寒意,语气里却是抱歉:“我刚刚说了呀,季风他……喝多了,现在睡着了,我等下会给他煮点醒酒汤,等明天他酒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试探的语气,上扬的音调,好像她才是那个叨扰了别人的外人。
明明是热极了的天气,室内的空调还徐徐送着冷风,瞿清却一瞬间如坠冰窟,冷得她一个瑟缩。
她想说你叫季风起来,我要听他的声音,却觉得忽然没有了立场和必要性。
季风的手机在柳依曦手里,她此刻笑意盈盈的在他的房间里,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都是他的默许。
季风,你知道什么才会将我击溃吗?
不是时间,不是距离,不是你白天我黑夜的漫漫隔阂,不是父母家人和全世界的反对,而是你像这样对别的女生的纵容和默许。那是你之前毫无保留给过我的东西,如今给了别人,是在我们过往和我死守的心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
瞿清这段时间无数次想把这段话说给他听,却发现也许连说的必要都没有了。
“麻烦你叫他醒来给我回个电话。”瞿清的手抠进手中的册子里,喉头依旧梗着那根刺。
那边柳依曦温温柔柔的应:“好。”
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眷。而且大气,瞿清想到她在季风的生日宴上,在学校的晚会上,清高优雅大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里像是被挖空了,鲜血淋漓。
“柳小姐。”这还是瞿清第一次主动喊她,不是像认识的老同学那样喊名字,而是客气而疏离的喊“柳小姐”,“你是重点高中教导主任的女儿,又和季家世交,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物,应该不屑于当第三者。但是我还是多提醒一句,如果……你还对季风存了那种心思的话,为了你,也为了他的将来,别做让彼此后悔和怨憎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大可以等我们分手。”
瞿清想说,那一天也许就不久了,你好像要胜利了。
柳依曦一怔,脸色有片刻难看,还没开口,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回头,床上的季风依旧是少年时期英挺干净的面庞,带着犹如神祇般不容触碰的冷傲,还有不健康的苍白。
季风已经连续发烧一周了,却仍旧为了季家在海外的公司每天应酬。
那不是他该过的生活,从前或许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宿命和摆布。
但是……柳依曦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涩苍凉。
他现在会愿意接受宿命,无非是为了顺父母的意,早日达成他们的期许,从而手握筹码,为他和瞿清争取一个将来。
季风的眉头紧锁着,像是有化不开的愁,可柳依曦知道,这双眼睛,在望着某个叫做瞿清的人的时候,是从怎么样的可遇不可求,到溺着化不开的温柔。
她凭什么,把那样天之骄子的季风,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季风拉下神坛,让他坠入尘网,却还要锁着他的身体和心不肯舍予他分毫自由。
凭什么?!
想到刚刚瞿清对着她说的那番话,像是把她的爱恋和尊严按在地上践踏的话,柳依曦死死抓着手机,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想要狠狠摔出去,终究还是忍住,只是低头,把通话记录删掉,让一切消陨。
她轻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尔后缓缓靠近了那张床,眼底布满了柔情,带着温柔的情愫轻喊:“季风——”
梦中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像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情境。
他蹙眉沉沉呼吸一下,倏忽间抓住她的手。
柳依曦一怔,脑内白了一下,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脸颊爬上了绯红。
这是第一次,季风牵了她的手。
以前合影的时候,爸爸看出她的小小心思,总是撺掇两个小辈站在前排,然后提议他们牵着手合影。
那么骄傲的季风,那么懂事听话的季风,却执拗着,只这一件事,从不应允,更不默许,和她保持着那样疏离的距离。
所有人以为他生性如此。不想,中途杀出个瞿清,柳依曦才像是被人当头棒喝,醒悟过来。
如若真的动心了,又怎么会舍得止于礼貌的距离。
可是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