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姑忙劝:“娘娘这几日都清减了不少,奴婢伺候您穿戴时,发觉腰身都减了两寸,您的身子本就够纤瘦了,这样下去可是不行,不管如何,身子才是第一位的,再过九日可就是十五了。”
皇后知道她的意思,眉头一皱,元康帝连初一都不来中宫,也不知明粹宫和永和宫那两位是如何在看她的笑话。
宋姑姑是从小陪着皇后长大,见她这样,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顿时满脸都是心疼。
皇后再是个绷得住的,在最亲近的宋姑姑面前也忍不住有话直说:“初一十五来中宫本是祖宗家法,轻易违抗不得,偏偏寿康宫那位在陛下面前说句话都虚的,更别说出来替我主持公道了,宁安宫那位可倒好,摆着老祖宗的款,不替我说说话也就罢了,还每每摆脸子给我看。要不是她奉先折礼不愿出来,往寿康宫推,给我出难题,我也不至于在昀光殿那般狼狈。”
皇后越想越气,左右四下无人,咬牙道:“我也是正经拜过宗庙,入过玉牒,从乾华门迎进来的皇后,真论起来,比她这后来才封的要高上两分呢,总冲着我得意什么呀,就跟哪里欠着她似的。”
“诶呦我的娘娘,您别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较什么真啊?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快些为陛下诞下嫡子,旁的都是小节。”
到底年轻,皇后没忍住羞意,一下就脸红了,不过一会又叹了口气:“光咱们觉得要紧又什么用啊,明粹宫永和宫那两位,甚至还有那几个新人,陛下去哪一处不比来我这多。”
宋姑姑却似胸有成竹,近前一步道:“那可未必,娘娘您没觉得下旨让太医院给所有主位以下的小主们诊脉这事有什么不对吗?”
皇后一愣,那日丁程奉来传话时,她想当然以为元康帝意在照顾那些低位妃嫔。
她入宫以前,母亲也和她说了许多宫中的事情,其中就有一条是后宫女子的艰难。
居高位的看似凶险,登高跌重,其实比其那些附居在主位宫中的低位宫嫔,实在是要好上太多。
那些选侍美人们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痛,往往也不敢提出,怕惹得主位娘娘厌烦,更怕是什么过人的病,再被直接挪出宫去和先帝那些无所出的老太妃老太嫔们住到一处,等好了也不知何时可以挪回来,那真叫个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旦病了,大多只是偷偷拿体己银子去御药局请医女来看,或是直接买些成药丸子,但是好药或是要紧的药在御药局都是有记档的,一瓶子几粒都是有数的,低位嫔妃们所能换到的也大多药效有限,故此一旦生病,便苦不堪言。
因而在宫中出人头地才会是众多女子的夙愿,就算不为家族,也为了自身在吃穿用度上能过得好些,所以需要防着底下的人拼命地往上爬,因为人心的是没有边际的,越是出身低微的,就越是要当心。
皇后回想着母亲的话,一时不解,宋姑姑道:“娘娘您就没有想过,陛下在潜邸时也有一年多的光景,怎么就林氏一人有所出,其他人不说孩子,连个喜信都没有。”
“你是说”
宋姑姑点点头:“陛下天纵英明,必是从哪处觉出不对,才让您下了这么道旨意。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前儿个永和宫去了个太医请平安脉。”
皇后转过弯来,嚯一下从座位上起来,也不知是惊是喜,声都有些发颤:“周氏她”
“奴婢倒觉得,应当不止是宁贵嫔,张选侍,刘选侍,林娘子,这几人可都是自潜邸便开始伺候的。就连明粹宫那位,虽说是晚两年入的潜邸,但承宠也只在宁贵嫔之下,自身又精通医道,还不是至今无所出。”
意识到这点意味着什么,皇后再是老成持重,也不过是个养在闺阁,年纪尚轻的小姑娘,一时之间忍不住喜上眉梢。
宋姑姑笑眯眯又添上一句:“您可不同啊,您是陛下登基后才进来的,日子还短,一时不见喜信也没什么。”
“派去的太医都是陛下的人,奴婢无用,再打听不出什么了,也不知内里具体如何,如今明粹永和两宫被贤妃和宁贵嫔把得和铁桶似的,奴婢一时没法子往里头插-人,就是这样,娘娘您可得抓紧些,宫里的老人若是都身子有碍,可不就是您的机会了?新人又何妨?嫡子自是不同的。”
皇后听着眼中的神采已经亮了起来,宋姑姑此时从怀里掏出一页纸来:“这是府里递进来的方子,老夫人派人传话说,已经请人看过了,完全没有问题,说这方子百试百灵,事前一剂即可催孕。”
既是母亲递来东西,皇后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这方子来得这般凑巧,皇后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母亲可有说,这方子从何处来的?”
“老夫人一片慈心,问九华观的治臻娘子求来的,娘娘尽可放心。”
九华观位于京郊,在大殷是道教中第一大观,治臻娘子便是道中掌教道姑,每日都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的夫人们为求得道姑指点,撒下不菲的灯油钱,治臻娘子也不过于每旬的三六九日见一见外客。
如此盛名之人给的方子自然更为可信,加之道家本就使擅长研习房-中-术的,一听这话,皇后不再有疑,只觉得自入宫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前路光明的时候,她一时间踌躇满志,接过宋姑姑手中的虾仁鸡蛋滑羹,一口口全部吃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