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眼一瞪,想想还是气不过。要说这是他心尖上的人倒也说不上,但周氏小意温柔,时不时也知道体贴他,从不多话生事,自送到他身边时便入了他的眼了,这几年处下来,也知道她天资有限又出身不高,他要是不护着一些,早在这宫里被人给活吃了。
他每日要头痛的事有那么多,还得睁一只眼睛盯着她这,生怕一个不留神,旁人就来报,陛下,周娘娘天不假年,已经去了,请陛下节哀。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他就不免觉得心中空了一块。
他这样时不时地为她打算着,她可倒好,这样大的事,连句实话都没有,还得他自己问出来。
元康帝决定不忍了,心道要给这坏丫头一点教训,把人按到膝盖上,噼噼啪啪地连打了五六下。
这次不大疼,周蕊却有点委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从哪里来,明明打她的人是一个说要她命就要她命的皇帝,明明方才心里都把失宠之后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被打了几下屁-股她就委屈了,又好像是在委屈当宫女时,那个身不由己生怕没命的自己,自入宫以来从不流泪,哪怕是被皇后和贤妃联手做局差点没命那晚也没哭的周蕊,突然眼圈一红,眼泪溢了出来。
因为是趴在膝盖上的,今日又是休沐,元康帝在昀光殿披折子穿得也是常服,脱了外衫,里头是绸裤,布料不厚,周蕊一哭,眼泪就渗进绸裤里头在他膝头化成一片凉意,元康帝一看把人打哭了,忙转了姿势,抱在怀中哄着。
本也没什么,周蕊的性子外头看着软,内里算是坚强的,一般不大感性,但要是一旦感性起来,那一时三刻也难以收住,于是元康帝耐着性子哄了两回,周蕊都是抽抽噎噎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元康帝这下没耐性了,沉声道:“不许哭。”
周蕊一下停住了,脸上还挂着泪,但脑子终于从爪哇国被召回来了,她从怀里挣开就要下去请罪,元康帝看着更加不耐,轻拍她肩两下,像是哄安定不哭那样艰难而又别扭:“行了行了,别折腾。”说着扯下周蕊别在腰间的帕子,给她抹了一把眼泪。
哭完仍旧被窝在他臂弯里的周蕊开始发愣:真的好丢人啊
元康帝被她这一闹,还气什么呢?见把人哄好了,昀光殿又还有事要处理,便要走,见怀里的人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鼻子时不时还一抽抽的,便喊人端水进来,想周氏也是一宫主位,会怕丢人,让人放下装水的铜盆挤下去,自己绞了帕子又给她抹了把脸。
周蕊哭过一场,脑子还是有些浑然,元康帝像抹桌子一样给她抹完脸,就按着她肩往床上去,道左右无事让她先休息一会,缓缓精神,周蕊应了,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就沉沉睡去。
元康帝上了御辇一坐下,就发现自己明黄的绸裤内衬,被哭湿的那一片十分难看,要不是离腰腹还有些距离,几乎要以为是他失那什么了
元康帝本是没注意的,上了御辇才看见,丁程奉则是一个没忍住,连看了两眼,忙收回目光,传声御驾起行,元康帝运了三次气,才忍下心中再回永和宫把某个熊孩子似的的大人再打一顿的冲动。
御辇是常架的那座,虽说是四人抬着十分稳当,但到底是人力,轻微的一点摇晃也属正常。元康帝一手搭在座椅边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起了神。
微微的晃动中,元康帝忽然反应过来了,这事不对!
这些年来,后宫之中仅有林氏一人有孕,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所致?
想到此处,元康帝先是惊怒,而后深思之下,细思极恐。
元康帝年少便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心性不比常人,很快冷静下来,一到昀光殿便命把王宽喊来,着他暗中查访此事,但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王宽一句废话没有,如个将领一般,略一颔首,领命而去。
虽说王宽丁程奉两人总爱掐,但比起丁程奉每日狗腿一样,满脑子揣摩他的心思还每每不大得法,元康帝还是更喜欢王宽这样,话不多,但能把事情办到点子上的。
紧接着便要下一道惠及后宫的旨意,命医官为宫中所有妃嫔请平安脉。
周蕊这样不起眼都能着道,宫中女子被害的绝不止她一人,元康帝眯了眯眼睛。
既要暗访,这事就不能明着来,由他出面,没头没脑地下这一道旨意,似乎有些显眼,太皇太后是个不管事,他后宫中的事,不管明面如何,实际上绝不可能叫太后插手,正等他下全旨意的丁程奉躬身候着,元康帝心里的人选从皇后贤妃周氏三个上依次过了一遍。
贤妃本是个好人选,但她最近风头太过,他虽驳了皇后,但也不会一味纵容着她,再养大了吴氏的心,周蕊若有了自己的子嗣,再顺势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做这事会合适很多,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