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杏苦笑一声,抬手给妹妹抿了抿耳边的碎发:“好桃儿,姐没什么的,日子怎样过不是过?反正那富贵虽然傻,可也憨憨的,不打人不骂人。而且他们家里就这一个儿子,宝贝着呢,我嫁过去了,想来日子也能过下去。”又理了理枕头:“你才病好,快些再躺躺吧。家里的活儿有我呢。”
池桃不说话了,乖乖躺到炕上,由着池杏给自己掩好了棉被。
池杏又披了一件衣裳,端着碗出去收拾了,半晌也没再进来,只听见院子里有一声一声的劈柴声。
池桃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一定不应该是这里的一名小小村姑。
又过两日,池桃的身子已是全好了。
晚间,她随着池杏在灶间预备晚饭,见池杏把灶台大锅里的水烧开,菘菜混着萝卜切成丝下进去,煮了两滚,又撒些盐巴滴了几滴油便出了锅。
她不禁问道:“菘菜就这样做吗?”
池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这么做,怎么做?”手下不停,麻利地就着煮过菜的水下了两把玉米渣渣,又在锅边贴了几只冷的玉米饼子。
池桃不说话了,自去碗柜取了五只粗碗。
不多时,玉米糊也煮好了,池杏盛出来端上桌,又把菜和饼子摆好,才去敲大间的门:“爹,娘,吃饭了。”
吕氏拉开门,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扯着嗓子喊:“旺儿,虎子,出来吃饭!”
池长海也慢悠悠地下了炕,大马金刀坐到了饭桌上首。
待人齐了,池桃就学着池杏,坐在下首,端起一只粥碗,边慢慢喝粥边悄悄打量着这一家人。
池长海四十来岁,生的额方口阔,臂膀看起来宽厚有力,在乡下倒称得上是一表人才。池杏倒是面目肖父,只是秀气了许多。
吕奉莲…。。应该也就三十多,虽说容貌称不上美,可肤色白皙,嘴唇鲜红,又身形丰满。看她与池长海说话的样子,扭着身子再带着笑一瞟又一嗔,倒还有那么几分粗俗的妩媚。
旺儿是吕奉莲带进池家的拖油瓶,已经是十四的半大小子,长相不像吕奉莲,该是随了亲爹。颧骨高高地向外翻着,两只耳朵支棱着,感到池桃在打量他,恶狠狠地瞪了池桃一眼。
虎子是姐妹俩同父异母的弟弟,长相是池长海和吕奉莲结合体的圆滚滚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像,可一眼就能看出是这俩人的亲儿子。对姐妹俩是一个眼风都懒得给。
吕奉莲吃着饭,嘴也没闲着:“嘿,你说,王家对那傻子真够舍得啊,又是粉新屋子当新房,又是请崔家老婆当全福人。我可是听说,崔家的这几年都少出来了,说是怕全福人当多了,损着自己的福气!”
池长海就着白菜啜了口烧酒,嗯哈地应着。
吕奉莲瞟了池杏一眼,带着点幸灾乐祸:“要我说,池杏你算有福气了。人家富贵儿傻是傻,可家里有啊,你一过去,那可就享福了。到时候别忘了帮衬着你娘家!”又撇撇嘴:“哎,我算是后娘,对你掏心挖肝的寻摸了这门好亲事,不指望你记挂我。旺儿虎子可是你亲兄弟,上门吃个饭喝个水的,你可别不给!”
虎子立刻叫道:“我才不去傻子家吃饭!和傻子吃了一样的饭,我也会傻的!”
吕奉莲假模假样地用筷子敲了一下虎子的头:“胡说啥,要是能傻了,他爹娘咋精着呢?”
“反正我不去!傻子脏死了,鼻涕拖老长,拉屎撒尿都不知道。谁嫁他做老婆真是丢死人了!”
池杏低头端着碗,一声也不吭。
只有池桃看见,她脸色雪白,泪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便冷笑了一声:“虎子上门也罢了,旺儿么……”说着眼睛轻轻地看了灶台边一眼。
吕奉莲顺着池桃眼神一看,只看见灶台上搁着个油瓶子,不由脸色一变,把筷子一拍:“贱丫头,你说谁是拖油瓶?”
池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天真地忽闪着大眼睛,无辜道:“娘,我说什么了?拖油瓶这三个字,可不是从我嘴里出去的呀。”
吕奉莲气的发抖,站起来抬手就要掴池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