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订了……”程母的话忽然被打断,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程父满头大汗,瞳孔渗出了血丝,是极度惊恐下的震颤:“不订了,我们走,我们现在赶紧走。”
“爸,你没事吧?”他的模样就连程嘉朗都感觉到不对劲。
程父却连连点头,捂着胸口,像要喘不过来气,一个转瞬的瞬间,他便吞着口水,艰涩的说:“回家,现在就回家!嘉朗,明天我会买机票,你跟你妈还有你弟弟先出国几天,我……”
他口干舌燥,声音一直在抖。
程嘉朗见势不对,立刻给他端了杯白水过来,程父一饮而尽,汗湿的鬓角贴在脸上,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不住的握着程嘉朗的手:“照顾……照顾好你妈妈和弟弟,我……”
话没有说完,隔着绰绰人影,在这响着华尔兹舞曲、优雅温暖的宴会厅里,他对上了沈时随意看来的视线,那双眼睛像无意一瞥,漠然又平静,如注视着路边一块石子,淡淡移开。
程父却已经没了任何说话的心气。
大脑一片空白间,他竭力让自己回想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每一个步骤都没有疏漏,叶氏那么一丁点的小企业,每个月的净利润甚至比不少程家的零头,但正因为处于破产边缘,才有可操作的空间。
沈时……沈时为什么?
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冷,好像这段时间自己的行为都在一双冰冷、居高临下的眼中静静旁观,如芒在背的恐怖感令他目眩,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沈时为什么一直放纵程家扯大旗。
……他要程家彻底身败名裂。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直到此刻,他才在颓唐的窒息感中,明白了沈时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会一直牢牢地、死死的盯着想要处理的人,直到时机成熟,再扼住这个人的喉咙,彻底咬碎。
……
宴会厅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门被一举推开。
一阵狂风裹挟着细雨洒进来,门口处厚重的羊毛地毯被雨浸湿,渗着寒气的风雨刮过每一个人皮肉,冷的惊人。
有女人不耐烦的回过头,正要抱怨,声音顿时一静。
门口冒着狂风大雨走进来几个警察,一路走来人群如摩西分海,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展示着证件,忽略掉所有人不安的目光,径直走到角落里浑身一软,直接跌坐在地的程父面前。
“程安邦,程嘉朗,陈茹,跟我们走一趟。”
程母不明所以,在被警察扣住胳膊前尖声叫起来:“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无缘无故凭什么抓人!”
程嘉朗护着程父程母,面含薄怒:“我要举报你们违规执法!”
几个警察面无表情,其中一个冷冷道:“你们三个是程氏食品的法人代表,承担企业的连带责任,现在你们涉嫌操纵公司资金、偷税漏税、大规模洗钱,帮助他们洗钱,恶意散播流言致使其他公司濒临破产等刑事犯罪行为,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带走!”
人群中骤然响起一阵吸气声。
同是混一个圈子,不少法律没有规定的灰色地带,各位老总都钻过空子,只是心里都有一道底线,绝不能踏过。
如今程家所做的这些事一曝光,恶行令人发指。
程母还要反抗,余光瞥到面容衰败,仓惶的像老了十岁的程父,心头陡然一跳,和程父结婚这么多年,她太了解程父心虚时的模样,嗓子里的尖叫如被掐住喉咙的鸡,瞬间消散于无。
巨大的恐慌与畏惧袭上心头,程母几乎是崩溃的扑到程父身上,拼命的锤着他:“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什么洗钱?什么恶意攻击,你到底干什么了!”
程嘉朗更是脸色煞白,像个小丑一样被众人打量,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人冷漠的围观着这场闹剧,看着程母发疯似地暴打程父,程嘉朗被程父程母管教的极严,难承大事,就这档口,除了无助的喃喃几句‘是不是误会’再也说不出其他。
程父身子抖如筛糠,早年他的心脏就有问题,如今虽然感到不舒服,但居然还是顽强的撑了下来。
……他该庆幸什么?
庆幸当初偏心大儿子,纵容小儿子,没有把程嘉铭的名字写道法人栏上吗?
只要程家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只要……只要程嘉铭还和叶然有一点联系,只要程嘉铭能笼络住叶然,他就算进去了,程母和程嘉朗还有逃脱的希望。
程嘉铭什么都不知道……程家只有程嘉铭是无辜的。
叶氏破产是他搞的鬼,网上的流言也是他请水军买的,他只想借叶氏的空壳洗点小钱花花,只想借叶氏的账簿,和几个大企业的老总拉近点关系,也帮他们洗点小钱——
他从想过整垮叶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