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玩闹性质的锻刀,暂时告一段落了。织田信长对新面孔刀剑的兴趣,很快就被从锻刀炉里煮出来的、源源不断的、总是和自己有所渊源的刀剑,给消磨掉了。
她是个任性度满点、兴趣持续时长三分钟的家伙。很快的,第六天魔王就把所有的热忱,施加在了开疆拓土——打开新地图上。
而一个认真起来的天下之人,这君主扩张领地的速度,能有多快呢?
织田信长本人,她麾下的所有刀剑,全部一清二楚。
等到这少女环抱着双臂、一脚踩在破败的城垣上,目视着自己的安土城,黑发在冲天的火光之中舞动,猩红色的眼睛倒映着熊熊的烈火。——她无比张扬的笑着,傲慢,恣意,霸道、而温柔。
“看。这是我的安土城。”
魔王这样说。
她痴迷的看着自己的城池,看着那些构筑成城池的石墙,墙面上刷着金漆,绘着百鸟及儒者的绘卷。她看着自己亲手设计的天主台,织田信长是全天下的主人。那包裹着金箔的廊柱,刻画飞龙与恶鬼的雕漆,被歌为“六十扶桑第一山,老松积翠白云间”的辉煌之城。
这城池被毁灭了。就在织田信长死亡于本能寺之后。是谁烧毁了它?魔王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在听过这个消息之后,淡淡的放过了咬紧下唇、忐忑告诉了她这段历史的刀剑,命令他们拿来火石。
——这是织田信长的城。它最终,也只能在织田信长的手上,迎来最辉煌的毁灭。
将军服上衣披在肩上的少女,安静的凝视着它。
木石的建筑崩塌下来,朱红色、浅蓝色、白色、金色的雕漆脱落,价值连城的水墨画,于无声中毁于一旦。
寂静而无声的泯灭,无比浩大的死亡,抵不过少女含着笑的一扬下颌。
“我的所有物,从诞生到毁灭,全部都属于我。”
魔王轻声说。她说这话的样子理所当然,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这话语砸落在烧焦了的土地上,激起一阵颤栗。
而刀剑们跪在她的身后,忍不住战栗着抬起头,用眼睛去仰视,把颤抖的手指深深抓进地里面。
在这
个瞬间,他们知道自己将为这魔王贡献上性命,这荣耀,刀剑绝不会甘心让给别人。
——何必妄言?刀剑早已臣服,心甘情愿。
这天从地图3-4的安土城回来,织田信长开了酒宴。
坐在月下的中庭里,黑发红瞳的少女眯着眼睛,盘腿坐在蒲草垫子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慢悠悠晃着酒碟,嘴角噙着一点儿笑意。
不动行光安安静静的随侍在她身边,用左手突出的白骨持着清酒,每一次少女刚刚啜饮完,就准确无疑的将它满上。
整个本丸的刀剑都聚拢起来。织田组的刀剑毫无疑问,用尽各种办法呆在魔王身边,虽然每次被少女似笑非笑、嘲弄的撇上一眼,就若无其事的转到其他地方去,不过,却总是在下一秒就忍不住想要回来。
歌仙兼定在樱花树下找到一个位置坐下,这把自诩风雅的打刀持起了三味线,平素斩敌、因砍去三十六人头而得名的双手,小心而轻柔的放在了琴弦上。
他青玉色的眼睛不经意一样向着魔王望去,眨了眨,弹起了《敦盛》。
“乃思此世非常住之所,恰似草尖之露水中映月……”
宗三左文字站起了身。他敛起樱花粉的长袖,走到中庭里。
“金谷园中花色现荣华之景,而引无常之风吹飘零。”
蜂须贺虎徹用象牙筷轻轻敲起了酒杯,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和歌。
“……南楼观月客所望之月色,月色终引有为之云而隐。”
他们重复着这几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轻歌着,起舞着,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腔里挖出来、暴露在魔王的眼前,如此执着又卑怯。
有一双猩红眼睛的少女好笑般舔了舔嘴角。莹润的月光浸着酒水涂抹着她的双唇,波光潋滟。
她仿似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这霸道又残忍的暴君终究是噙着笑,一把将身边的不动行光抽了出来。
织田信长把短刀放在了膝上,乘着醉意,击起了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