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号人恭恭敬敬侍立在他身侧,一位管事打扮的富态男子正在细声细语、绘声绘色地为他介绍各地风土人情,此时便指着江面说道:
“……此江名为玉横江。因江水澄澈,汪碧如翠,似玉带横空,故而得名。”
“公子有所不知,关于这玉横江,当地还有一个流传许久的故事。据说那时这里还没有玉横江,而是一片旱地。曾有一对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两家家境富足,又定下了娃娃亲,长大知事后更是情深意笃,相约白首,本是天造地设般的一对。哪想到有一年起旱灾,满城人死了大半,这对青梅竹马侥幸活下来,却沦为流民,又半途失散……”
“那少年根骨不凡,被一位路过的高人看中,收去做了个关门弟子。唉,要说这人生际遇啊,就是离奇。譬如小的我,此前哪里想得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遇上公子这样的大人物!”
晏危楼:“……”
这人似乎很有几分讲故事的天赋,虽然听着好像不是个多新奇的故事,但他却眉飞色舞,语调抑扬顿挫,光凭调动情绪的能力,就能让人不知不觉听下去。
而且他还见缝插针就是一句彩虹屁,猝不及防来了个神转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倒让晏危楼佩服。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但能让他顶头上司的上司都那么恭敬对待,来头肯定是超乎他想象,别管那么多,彩虹屁吹起就是了!
见晏危楼没有多大反应,既不像是被吹得开心,也没有什么动怒的迹象,他便嘿然一笑,继续道:
“……那位高人倒也没有看走眼,这少年天赋出奇的高,不过百余年功夫便成就半步天人,只差半步就能踏入天人,成为世人眼中仙神般的人物。但他的修为却止住了,此后三百多年都无寸进。任他想尽千般办法,也是无用。”
“待得这位半步天人为求大道几乎如癫似狂之际,终于有一位擅长测算天机的高人一语点破,他道心有缺,难能圆满,尚有因果未还……”
“原来,那让高人惊叹的一身根骨天赋并非天生,而是当年逃荒路上,那小青梅意外拾得一枚奇果,却忍饥挨饿让给了他。他的天赋、修为,原是被人舍来的。若是当年没有这奇果相让,或许今日两人境遇早已翻转。”
“这人入门修行后,也曾翻阅诸多典籍,在其中一份典籍上看到过类似奇果的介绍,他对自己身上的奇异之处早有猜测,却刻意选择了回避,也不曾去寻找当年的青梅。被一语道破后,他这才明白,因果欠下终须还。”
而后面,就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了。身为半步天人,无数人甘愿受其驱策,想要找人实在容易。
已经几百年过去,少女自是已经化作了白骨。但对方的后人却还活着——她等了十年,终是无果,只得嫁与他人为妻。当年两人定亲时赠予少女的玉带,却被她传了下来。哪怕是她最困难时也藏得好好的,不曾被卖出去。
他找到这位后人。
不知是否巧合,容貌依稀似故人。
为了化解心中那点亏欠,这人倒是慷慨,世俗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权势都任其予取予求。但对方却提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愿望——他只想化解一方困厄,让这祖祖辈辈生存的千里旱地化作沃土。使得以往的悲剧不再重演。
“……‘此事简单。’那人便是一笑,拾起玉带,随手一挥。但见玉带迎风便涨,倏忽化作千里长河,碧波蜿蜒直下,不到十年,此地就成了一方沃土。”
“他立时便有所感,当即破入天人。”
说到这里,富态男子脸上的肥肉都随之抖动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憧憬,露出普通人对于那移天换地般的力量的向往。
“假的。”晏危楼简单粗暴地打断了这份向往,不留一丝幻想余地,“半步天人哪有这份实力?移山填海倒是简单,化玉为江,这已涉及天人之上的造化之道。便是天人都办不到。”
……移山填海倒是简单?这是在胡吹大气,还是真能办到?
那中年男子心中惊疑,不由讪讪一笑:“这个、民间传说,多有虚构,或许就是当地人为玉横江增添身价的手段。那些愚夫愚民以此为饵,哄骗外地人上钩,殊不知公子识见高明,一眼便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说到这,他又习惯性吹了起来。
晏危楼:“……”
这都能见缝插针吹彩虹屁,也是绝了。
他轻咳了一声,干脆问道:“这里离观澜剑阁还有多远?”
“回公子,还有七十余里。”
观澜剑阁,便位于玉横江下游,一处支流开辟的湖泊之中。第一任阁主以天人境界的力量聚沙成土,以土成丘,生生在湖中造出了一座岛屿。
随后便在岛屿上成立了观澜剑阁。
虽以剑阁为名,但这里并非是沧海剑宗那般以修行剑法为主的宗门,而是一个以铸剑师为核心的势力。
只不过,为了观澜剑阁的安全,这么多年下来,观澜剑阁也培养了一批极为厉害的剑客,也就是所谓的“三千剑徒”。其中每个人都有洞见修为。
一旦组成剑阵,配合湖心岛本身的阵法,即便是半步天人也不敢硬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