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在。”
“主公……”
“放心,孤在。”
困意排山倒海压来,我慢慢合上了双眼,却又似是在朦胧中,恍若听到了那由黑暗中由远而近的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是火。
我站在一片赤红当中,一阵茫然。环顾四周,成排的战船整齐有序的排列在南方的江水之上,却因为都失了火而早就失去了它们的价值。桅杆倒塌,船帆上绽开的赤色花瓣将江水映的通红。放眼望去,火星在东风中飞舞,无视掉灼热,竟似海棠花瓣随风飘舞一般,红的艳丽,艳的痛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又是一开始听到的吟诗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带了浓重的凄凉之情。我转头回看,在那领首的也是烧的最厉害的船上,一人正立在船头,手中似是拿着一本《诗经》,翻开到子衿那一页。
奇怪,何故我会知道的如此详实?
再望向船头的那人,他的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般熟悉,那蹙起的眉角的棱锋是那样容易寻找,就好像无数次我曾抚过那棱锋,力图将它缓缓舒展开来一样。
猝不及防的,本是面江而站的他,突是回转过头,双眸直直对上我的眼睛。那其中倒影的火光,是那般冉烈,却一点都不想逃避。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低缓而沉稳的声音缓缓念着,嘴角没有丝毫兵败的迹象反而是极尽的温柔,手
缓缓举起朝我伸起。鬼使神差的,我也不受控制的下意识伸出了手,只是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遥远到……
生死相隔。
又是一个恍然,我竟到了他的面前。他嘴角却丝毫没有刚才的笑容,眉宇间的痛苦让我不由自主的想抱住他,告诉他这不过只是一场兵败,马上,只要再打起信心,不出一年半载就有重振旗鼓之时。
兵败?我又是一愣,心中慢慢涌起不可名状的感觉。
为何自己的任何想法都是那般的顺理成章?
顺利成章的认为这是南方,顺利成章的知道他手中的是子衿,顺利成章的想要为他抚平眉心,顺利成章的知道他那极尽温柔的笑容,是对着我的?
“主公。”
我跪下身,口中脱口而出的仿佛是这一生念过的最多,也是最重要的两字。无法知道他是否能看见,却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跪在他的面前,缓缓叩下了身。
一叩首,报君知遇之恩。
二叩首,感君知己之交。
三叩首,幸此生遇君,一生至死无憾。
惟遗恨,此生与君,天不假年。
“若郭奉孝在,何使…孤…至此”
果然又是梦。
从睡梦中惊醒,身上一片大汗淋漓倒是轻松了不少。看了看还未烧完的蜡,估摸着应当是子时刚过。因为怕风,窗户早已经被关的严严实实,唯有几丝月光由窗缝漏了进来,洒在自己床边人的面庞之上。
眯了眯眼看的更清楚了些,平日里虽然是夜夜对酒当歌,却少有能让我静静的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现下,被世人传疑心甚重好梦中杀人的曹操,正安静地闭着双眼倚在床边,月色漏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不一般的英俊威武。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间能听到轻轻地鼾声,毕竟这几天无论是战事也好,我的身体也好,当让他太过于操心了。
突是玩心大发,抬手想下床去找只毛笔在这张脸上进行一下各种涂鸦创作。一抬手,却又被紧紧拉了回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和他的手还在扣着,而且彼此虽然毫无意识,却互相扣得是那般的紧,似是至死不放。
主公,你在怕么?还是你明白,嘉也在怕。
怕,此生,这是你我相伴的最后一战。
怕,此生,这是最后一个夜晚,能确定对方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身边,逃不开,跑不掉。
慢慢缩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丝毫没有困意的我就这样看着他,手上的温暖似是驱散了一切焦虑,唯独留下了让人安心的岁月静好。
再让嘉多看一会吧,哪怕仅是这一小会。
很快,蜡烛便渐渐地变短,燃尽。天边的鱼肚白已经泛起。曹操的眼皮开始微眨了起来,我明白这是人要醒了的预兆,连忙闭上了眼,继续装作还在昏睡中的样子。
“奉孝……?”
他轻声唤了下,见人没有回答,有些惊慌的伸手试试了人的鼻息,在感受到那流动的气流后松了口气,松开人的手为人将被子盖好,而后理着人的青丝,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