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实权的皇帝处境总是尴尬的,但身为皇帝一心要做某件事,其实又不是那么困难。尤其延康帝如今虽是大权旁落,但到底也不是当初在前首辅手下毫无出头之日的时候了。
手下的人撒出去,花费些时间全力调查,到底也不难得到些蛛丝马迹。
可话又说回来,皇帝和襄王虽然相安无事了多年,可相比起延康帝的不作为,襄王却是在积极谋划着造反的。而作为一个想着造反的人,警惕心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就在延康帝派人暗中查探刚有眉目时,襄王便隐约有所察觉,一时间可谓又惊又怒。
“那蠢货居然查到本王头上了,到底是谁泄露了什么,还是当初事情没有做好收尾?”襄王怒气冲冲的质问着自己的属下,他近来总是这般怒气冲冲。
眼前的属下正是当日领兵去西北截胡的首领,这件事他原本做得漂漂亮亮,可谁又能想到半路上竟是毁在了几个不知所谓的山贼手上呢?要单纯说倒霉倒也谈不上,只能说襄王这批私兵中的斥候实在本事堪忧,明明去查探过地形,也未曾发现那些山贼的埋伏。
为此,这位私兵首领回来没少挨责罚,几十军棍打下来命都去了半条。可他又能去哪儿说理呢?毕竟襄王养着这群私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谋反,攻城逼宫什么的可用不上斥候。
而不说这些,更倒霉的是他伤势刚养了几天,还没到能下地行走的时候,转头就又被襄王提溜过来问罪。一下子唬得他几乎以为自己再没活路,跪在地上汗出如浆的同时,脑子里也迅速将当初情形回忆了一番,而后笃定道:“王爷明鉴,当日属下等撤离时,所有东西都带走的,人也都灭了口。”
襄王却并不会因为这一句分辨就真的消气,反而上前一步直接踹在了私兵首领的肩膀上,直接将人踹翻在地好半晌爬不起来:“不是你的错,皇帝为什么会在此时盯上本王?!”
首领摔躺在地上,冷汗彻底浸湿了衣襟,却爬不起来。
还是一旁的谋士这时候站出来,说了一句:“殿下息怒。现在再来追究这些实在没什么意思,您不妨想想如今这处境,该如何抉择?是继续隐忍,还是果断……”
未尽之语,谁都听得出来。
襄王闻言眸光闪了闪,面上没怎么显露,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的——为了皇位,他谋划已非一朝一夕,如今称得上权势稳固羽翼丰满。可真要说谋反,似乎又缺一个契机,总觉得还没到时候。可如今之势不做什么似乎又不行,毕竟延康帝都主动出手了,坐以待毙只会更遭。
室内一片寂静,好半晌襄王才烦躁的皱起了眉,恼怒道:“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了?如今被逼迫着匆匆起事,万一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他又冷冷的看了眼好不容易爬起来重新跪好的属下,顺便眼尾也扫了眼这时候还在夸夸其谈的谋士。前者坏了他的大事,费尽心思带回来一堆琉璃碎渣不说,还泄露了身份惹来如此麻烦。至于后者就全是迁怒了,毕竟当初是他劝着他出手截胡的。
两人都察觉到了这冰冷的目光,一人心中惶惶,一人却还安之若素……至少表面上是安之若素,还能顺口劝一句:“殿下,当断则断。”
襄王听进去了这句当断则断,心中却不免恼怒。总觉得如今被形势逼迫着动手,将来想要收场还是怎的,都不会是那般从容不迫了——他除了爱权势,自来也爱名声,否则当初也不会在看上路家财产后那般使尽阴私手段,而不是直接强取豪夺了。
爱惜羽毛的襄王在心中踌躇了一瞬,却也明白比起性命与权势,名声什么的到底都只是可以抛弃的外物。可当下他却不会这般痛快的承认,便只道:“行了,本王会考虑的。”
说完这话,襄王打发走了两人,却独自在书房里静坐了整个下午。
长安的局势变得很快,几乎只在一夜之间,某些一直被隐藏的事情就被摆上了明面。
作为都城的百姓,长安的居民大多有着别地百姓没有的政治敏锐,可说到底站在这群底层百姓的角度上,来自上层的权利角逐却又确确实实距离他们很远。
只是某一日,长安城中的骁骑营忽然活跃了起来,时不时就能瞧见他们纵马跑过街道的身影——这是很少见的,长安作为都城,城中是禁止驰马的,哪怕是巡守京城的骁骑营也不例外。于是当骁骑营开始在城中奔驰,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便都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