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刚才在许小弟那吃的瘪,就一阵窝火。
“他说去考大学,谁知道了?这大学是随便什么人想考就能考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老张家的孙子,在家里待着都几年了吧,考了四五年大学了,也没见考上,现在班儿也不去上了,一门心思要考,这人马上都二十五六了,跟走火入魔了似的,你们说这大学是好考的?要真好考,老张家孙子考五六年考不上?”
“姐,你刚前头说人考三四年,后头又说人家考五六年,这到底是考了几年了?”
王桂瞪眼叉腰:“甭管三四年,还是五六年,你就知道,老张家孙子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就许振华那个混混,想一年就考上,大学门在哪儿开的,他都不知道!”
这群人里也有和许家关系还不错的,看不惯她这么说:“倒也不用把话说这么死,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万一人家争气了就考上了,你把话撂这儿,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王桂:“常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你就是和人关系好,不想说。你想嗦,俺也不能按着你说。但是吧,你也甭管我咋收场不收场的,就不用我收场,他就考不上这个大学!”
常娟:“那要是考上了呢?”
王桂指着不远处那滩狗屎,不屑地扯着唇角:“看到那边的狗屎了没,他要是考得上,我就把它吃了!”
众人:“!”
话说完,面对着众人的惊讶和诧异,王桂也有些微后悔,很快这点后悔便被她抛到脑后了。她后悔什么,她才不相信许振华能考上大学。
然后,她也不管别人咋看,添油加醋地把刚才在路口碰到许小弟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说说,就跟谁没见过东西似的,防贼一样,也就他眼皮子浅了,就这样式儿的,能考上大学才怪了!”
其他人都附和,常娟反驳她:“说不定人家那东西的确重要。人家都说了拿来卖的,不能随便让人摸了看了也正常,不然谁还买?”
王桂:“话是这么说了,大家都多少年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他们家啊,就是瞧不起人。”
常娟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站起身,走了。
等她走了,王桂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冷嘲热讽: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她就是看人家许家闺女有出息,想扒着点,能落点好处。也不撒泡尿看看,人家再有钱,她该穷还是得穷,再扒着捧人臭脚有用吗?”
其他人一时没吱声。
无他,因为她这话把在场的人都说进去了。
她们没别的本事,爱说说人的小话,但也有风向标,譬如说之前的蓝心妈,蓝心考上大学,她们就愿意捧着蓝心妈。
这可是她们这儿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家里都是有学生的,大的不行了,还有小的,将来总能帮着点啥的。
现在她们愿意捧着陈桂英女士,是因为人家闺女的确出息,报纸都不知道上了几次了,还上了电视,养的那两个外孙外孙女看着多精神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还有她那个女婿,听说不止一星半点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编制的不好进,那要是能先去服装店干干活,总比在家里睡大觉强吧?
他们乐意捧着,将来总有用着人的地方。
王桂愿意让闺女在家躺着睡大觉,是她的事。她男人跑运输,在运输队也算个小队长了,每个月拿回来钱不好,儿子也有活干,不愁吃不愁穿的,她觉着求不着人,可她们不一样啊。
一时间,树荫底下只有没完没了的知了声。
大家打毛衣的打毛衣,纳鞋底的纳鞋底,缝裤子的缝裤子,谁也没说话了。
王桂闹了个没脸,也不想待着了,正打算走了,突然一个人影冲到
她面前,指着她鼻子痛骂:“王桂,我看你吃饱了撑着了,才在这儿没事挑弄是非,看我不拿烂泥堵着你的嘴!”
王桂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嗖一下飞到自己脸上,啪唧打在了她脸上嘴上。
黏不拉几,臭乎乎的,熏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手一抹,低头,看见手上污糟一片,黑乎乎的,立即判断出这不正是边上他们倒垃圾的臭水沟嘛。
有的时候早上她起得早,又不想去茅厕倒尿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把尿倒里头,然后让水给冲走。
她知道的,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好,水沟上游大院的、下游大院的,都有这么干过。
除了尿,什么吃剩的饭啊、泔水啊,还有狗啊猫的在里头撒尿,都在这个水沟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