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葛春
妮和周小周被急促的电话电话铃声吵醒了。
接起来了,葛似锦焦急地声音传来:“三姐,咱爸出事了……”
周小周和葛春妮急匆匆赶到医院时,葛国贞已经送进了抢救室。
听似锦讲述,母亲不放心父亲,半夜起来去书房看他,发现他倒在了地上,头上磕了个大口子,嘴边还有一大摊血沫子。
医生出来了,初步判断是脑出血,说要进一步做CT检查,才能得出准确判断。
葛国贞随即被推了出来。
姐弟四人望着双眼紧闭的父亲,手脚颤抖地推着担架车前往CT室,边疾步如风地走着边边小声叫:“爸,爸……”,见毫无回应后,开始无声啜泣。
CT结果出,确诊是脑干出血。医生指着一块白色区域说出血部位不好,必需马上做手术。
冬妮、夏妮、春妮和似锦全看向了母亲。
林竹玉神情呆滞地坐在那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说那就手术吧。
当她看到手术单上告知的种种风险时,手不由哆嗦起来。
“妈,要不我来吧?”葛似锦说。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每个都像一座小型泰山,重重地压在林竹玉心头。她摇摇头,定了下神,还是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时大脑出血一般采取的都是开颅术。经过七个小时的手术,葛国贞的命总算保住了。两天后他醒了过来,却失去了语言能力、左侧的行动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失去的身体功能
加起来,等于他失去了体面地活着的尊严。
就这样,一个叱咤商海,曾是青花改革开放优秀代表的人物,变成个半傻子——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口齿不清咿咿呀呀地乱叫,吃饭、吃药、大小便都需要人照顾。
或许是清醒者太累,上帝让他回归了混沌世界了吧。
虽请了保母,但只要熟悉的人不在身边,他就不吃饭不吃药,打人,拿头撞轮椅扶手。无奈中林竹玉只好时常陪在身边照顾。
偌大的葛氏公司,突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按葛国贞的计划,四个孩子,两个没上大学的留在家里跟着他经营葛氏;两个考上大学的,踏上国家的列车端铁饭……这样以后不管改革开放的大船开往哪片海域,姓资还是姓社,他们葛家都可以保存一半的实力。
葛似锦去年秋天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国企办公室工作,忙得像个飞人,无暇照顾父亲,也无暇顾及家里的工厂;葛春妮在陶瓷厂,恰逢新旧体制改革,和似锦同样忙。
出现管理真空的葛氏一时像台自行运转的机器,时刻都有失控的可能……林竹玉为此忧心忡忡。
牛大妈在街道工作了几十年,对人情世故的洞察达和千年老妖有一拼。她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让家里蹲模范代表吴军每天去葛家报到,叮嘱他不管丈母娘怎样对他,都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实际行动表达赎罪和痛改前非的决心
。
葛国贞出事后,葛家人全不同吴军和夏妮讲话了,只拿白眼珠子同他们交流。夏妮为此也不再和吴军说话。失去歌厅,又和葛家人闹成那样,吴军从内到外都透着凄惶。
在母亲的指点下,他开始像上班那样,每天早起晚归到葛家给老丈人端药、端饭、端屎端尿,衣不解带地伺候他。
葛国贞吃了两块瓜,第二天突然开始拉肚子,弄得衣服和轮椅上臭烘烘一片。吴军毫不嫌弃地抱起他放进浴缸里,扒下沾满秽物的衣裤,给他清洗。
整个卫生间变成了密闭的茅厕,味道熏的人直想打摆子。
林竹玉不由拿袖子捂住了鼻子。
吴军真是个狠人,硬生生地顶住了。他不急不慌地给葛国贞清洗,还不时好言好语安抚惊恐不安“啊啊啊”大叫的他。
“吴军,明天去厂里上班吧,购销上得有自己人。”林竹玉放下袖子开口说。
“我爸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不争气,妈我想等他完全康复后再去上班。”吴军将一切冲洗干净,把花洒挂到墙上后说。
“他不会有那一天了……”林竹玉无限伤感地说,“你和你姐夫合力把厂子经营好,就是对你爸最好的赎罪,也是对我们最好的安慰。”
林竹玉让他回葛氏上班不是原谅了他,而是厂里确需要人,尤其是自家人。她这些日子在厂里时间少,冬妮和夏妮回来和她说,厂长老包将厂子当成了福利院,悄悄把
亲朋友好友往里塞,甚至还安排苹果和花红两姐妹进了扇厂。
时间像个愣头小子,不管不顾地向前冲着。转眼香港回归就进入了倒计时。葛氏接了不少和回归有关的业务,印刷厂承接了几批图书,扇厂则是一批檀木的纪念扇……这个时候,老包这样的元老级人物不能动,但必须加强监管。
林竹玉看出来吴军够狠,若是他在,老包应该会收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