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的早上,吴军灰头土脸地回家了,歌厅却因为卫生不达标和没有消防许可证彻底死掉了。
葛国贞夫妇知道夏妮是个将钱看得比爹娘都亲的人,为了安慰他们两口子,特意在晚上将三个女儿女婿都喊回家吃饭。
大年初一喝的是剑南春,这晚葛国贞特意把春前送礼剩下的一瓶茅台开了。
葛夏妮一向都是肉料在锅精神的奉行者,她在自己家里关上门将吴军连咬带掐地收拾了一顿,但在父母面前却装出一副夫妻贤美的样子,期期艾艾地哭诉歌厅没了,吴军就失业了,以后可怎么办。
她的哭诉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她心疼钱是真,她为吴军失业难过是假。但她演的太真情实意了,简直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葛国贞一直反对吴军开歌厅,本想让他在家闲赋一段时间磨磨性子,见状只好说让他还回厂里上班吧。
吴军这么久不在厂里,冯春生俨然一家独大了,见他又要回来分自己一杯羹,极度不情愿。
冯春生端起杯子阴阳怪气地说:“咱家的家风还是别具一格,清新脱新……”
冬妮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说啥。
“原来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才配喝茅台呀,我们跟着沾光了,吴军,哥敬你一个,谢谢啊——”
吴军在拘留所呆了两天,暂时性的苦难遮盖了他的龌蹉。葛国贞以为是服务员不守规矩导致歌厅被查,从而引发了一系列
蝴蝶效应……
冯春生夹枪带棒的话让他警铃大作:“春生,说清楚怎么回事?”
于是,历史的拐点不动声色地出现了。
“爸你别听他瞎说,歌厅出事前我就把肖红赶走了,亲自押她上了火车……”葛夏妮救场的话变成了补刀,春妮和似锦拦都没法拦。
肖红的名字像个炸雷,在葛国贞头顶炸响。他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夏妮、春妮、似锦你们跟我来——”
他已经看出这三个都是知情人了。
冬妮气得在冯春生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却掩饰不住眼里的得意。
……
南院的办公室里,夏妮、春妮和似锦像三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垂首站着。
葛国贞如同愤怒的老虎,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步。
“你,你们,你们三个……”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
“我妈知道的,她都没给您说,要怪也轮不到我们……”夏妮小声嘟囔。
“闭嘴吧你!”似锦恨不得捂住嘴将她拖出去。
“当初,当初我,我就说吴军人品不可靠,可你,你……”葛国贞的手指头都快戳到夏妮的额头上了。
她往后撤了两寸,不服气地说:“您生那么大气干嘛,这事不该我最生气才对嘛,再说吴军只是丢人,又没丢钱,那歌厅可是肖红投的资……”
“你,你,你个没出息的——”葛国贞戳她的指头缩回来,拳头变成巴掌想扇
醒她,可抬起来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转过身面朝书柜,背对着姐弟三人:“从小到大,你小聪明有余,大聪明不足,我想让你找个可靠的人过日子,你却一条道走到黑……夏妮呀,以后你的路还长着,爸妈不可能守护你一辈子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脚步踉跄地出去了,进了隔壁的书房。
夏妮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一股悲凉从春妮心中升起,爸爸因为二姐“嫁得不好”而忧心,却毫不担心自己。在父母心中,自己的婚姻只能用“有用”和“无用”来衡量吗?那个“无用”的无论她怎么爱对方,都必须舍弃;而“有用”的,就算她根本不爱也得嫁。
老刘接到她的电话后,买了大年初上早上的火车票回来了,下午到的家。初二回娘家时,她带着冯龙龙和吴子箫在大门外放炮仗时,他就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谁也不敢,也不可能向对方走近半步了。
“三姐你怎么了?”葛似锦吃惊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春妮。
“没什么,去看下咱爸吧。”怨恨在血缘面前再次溃不成军,关心占据了绝对优势。父亲生气出去后,她有些不放心。
春媚和似锦对视了一下,跟了出去,悄然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父亲和衣躺在书房的单上床上后,又把门关好,蹑手蹑脚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