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的时候,空气里都飘散着清浅的菡萏香风。
时文修正倚着檐柱遥看着荷塘对面的杏花雨,听得身后马蹄声就下意识回眸去看。春光洒满的廊道上,锦衣华服的人快马轻裘,朝她的方向踏马过来。
“反复的看这一隅的景,你也不嫌烦腻。府邸上好看的景多着呢,要看什么景还没有,上来,带你四处逛逛去。”
在她跟前勒停了马,他高坐骏马上,朝她笑着伸了手来。见她看着他的手似在晃神,他斜扬了入鬓的眉角,干脆俯了身一把捞了她腰身,不由分说的将她提上了马背。
“坐不坐得惯?”
他拥着她问,见她顺手去抓了缰绳,就将她拥紧了些。
“别怕,我在呢,摔不下去。”
笑说着,他拢住她的手同握着缰绳,拨转马头,放慢了马速驾马悠缓的沿着廊道离开。
疏影横斜,马踏春光,喁喁细语的声不时的传出。
夜里,拢紧的床帐里,他从后将她箍在怀里,热烫的唇齿沿着她后颈细细的噬咬。正当他手指顺着她衣缝钻入,掌心贴着细肤难耐的抚摸时,寝殿外突然传来管事的声音。
“九爷,刑部韩侍郎有急事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室的旖旎。
宁王动作顿停,当即阴沉了脸,切齿咒骂了句。
不过到底还是没能继续这榻间事,几番隐忍过后,就将手从她小衣里头拿了出来。拿过帕子擦擦她面上细薄的汗后,就且让她躺着睡下,隐忍着难看的脸色道不必等他了。
深夜前来,只怕是出了紧急要事。
粗喘了几口气堪堪压了性致,他捞过一件外衣草草披上系着,下了地就满身火大的走出了内屋。
“让他进来!”
韩侍郎进来后就直接奔至他跟前,不等发问,就惶然开口:“九爷,出事了!”
梁州茅常案出岔子了。上月被监斩的茅常,其寡妻披麻戴孝的携儿带女,突然入了京,要敲登闻鼓告御状,为其夫喊冤。
宁王倒了杯酒,压着眼问:“不是说证据确凿吗,她喊她的,你慌什么。”
韩侍郎此刻还哪里敢瞒,噗通一声跪下,一五一十道明自己在此间案里插的手脚。官场上水至清则无鱼,他处在这个位置难免会顺手推舟送出些人情,况此间案里那梁州刘知府信誓旦旦的保证,事出在他的管辖地里,定能妥当善后让其他人翻不出风浪来。考虑再三,他觉得此间事应也可行,遂就卖个人情,私下抹去了案宗里的一二疑点,使得案子得以迅速定案。
却哪里想得,那茅常的遗孀竟能跑出了梁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京师不说,竟还携带了翻案的证据过来。
一旦敲了登闻鼓,此案必会走那三司会审,届时那案子的疑点哪里还瞒得住,关键是他插手的痕迹怕也瞒不住了!
想到自己那时的下场,韩侍郎吓出了一身冷汗,膝行着朝对方过去,磕头求道:“九爷救我,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出事,阖家老小还怎么活啊。九爷,您就念下官这些年跟着您,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求您救下官这一回啊……”
宁王仰脖饮下酒瞬间,就直接朝对方脑门狠掼了酒杯。
“作的一手好死!”他抬脚直接踹向韩侍郎肩膀,满脸阴霾:“没那个本事全须全尾的兜着,却有那滔天胆子伸手,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还有那脸求我跟前?不妨听我一句劝,趁早回去准备后事罢!”
韩侍郎爬起来后就一个劲的磕头。
“下官糊涂,都是下官糊涂,求九爷再帮我这一回。”
宁王在殿中踱步,许久后,寒声问他,“茅常案究竟牵扯到刘奉广的什么人。”
“牵扯到刘知府的幺儿。”韩侍郎不敢隐瞒,“他让我抹去的其中一点,就是当时他幺儿也在案发现场。”
宁王磨牙凿齿的笑了声,这案子的首尾他大概也明了。
“一个两个,好日子活腻了,竟往奔死的阎王殿去。”
韩侍郎不敢吭声,好半会方听得头顶又传来问声,“进京的有几人。”
他当即精神一震:“五人。除了孤儿寡母三人,还有个赶车的马夫,以及个人证。这人证本是路过梁州要赶往云州探亲的,当日应是在现场目睹了一二,此番来是为茅常翻案作证的。”
见对方不言,韩侍郎也屏息等着。
想要解决此间祸患的话,便唯有灭口一条路。
死无对证,万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