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格外安静。
颜双意头部被雪白的纱布包裹住,显得有些臃肿,但那张巴掌大的脸露在纱布外。睫毛覆盖住下眼睑,在她脸上投下一点青色的影子。好像做了个梦,她在梦里犹自轻轻呢喃着。越嘉陵隔着玻璃,听不清她的声音,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并不舒服。
Levi不敢上前提醒越嘉陵,只是等在他身侧,等他看够了,转过身来时才凑上前去:“越总,老越总请到了。”
“在哪?”
“隔壁病房。”
越嘉陵一点头,将这里的空间让给了从不远处正走来傅云深,自己闪身进了旁边的病房。
空调有些冷,他还发着烧,所以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越观澜这一向都忙着敷衍池云清,哪管得儿子的死活,要不是看他这副模样,还不知道他生了病。可仍是半个字的关切都没有,只问:“你叫我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越嘉陵坐在了沙发上,病中疲倦,他微微眯着眼,可下颌线却紧绷着:“池云清伤了人。”
这事也不是头一次,最后不过是用钱摆平罢了。再开口,语气便是满不在乎的了:“这种事,你处理就是了,何必来问我?”
“受伤的是颜双意。”
越观澜猝然扭头看向他。
越嘉陵单手插兜,闲散地跷着二郎腿,但一双眼眸神色极深沉,浓浓的阴翳在其中翻滚着,由眼下至两颊的肌肉收得紧紧的。显然,这是个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的神情。
“你是什么意思?”越观澜只有试探他。
可越嘉陵却把球踢了回来:“我问你!”
越观澜沉吟了片刻,想到从前的事,神情又有些倨傲起来,“那么她想要多少钱?一栋房子够不够?或者再加一辆车?”
越嘉陵便不说话,他早猜到越观澜会如何维护他的那个小心肝。
“或者主题乐园项目配套的酒店建成,你可以邀请她回来当总经理。”仿佛做了多大的让步一样,越观澜低着头,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
越嘉陵没必要再听。他起身,已经走到了门口,忽而又停住脚步:“你当初,给了颜双意多少钱?”
越观澜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愣才答:“三百万。”
揽在门把手上的手未动,越嘉陵只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似遗憾般叹了一声:“回去吧。晚了,我怕你赶不上她的救护车。”
越观澜霎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都颤抖着,喊声更是变了调的凄厉:“你疯了!你对云清做了什么!”
而回答他的只有门“哐当”地一响,金属的门框跟着嗡嗡一阵颤动。
Levi还等在门外:“越总,池小姐怎么处理?”
越嘉陵并没有回答,他缓缓将脚步停下。颜双意的病房近在咫尺,隔着窗户望进去,傅云深已经守在了她床头。
他很温柔,很耐心地拉着颜双意的手,尽管她没醒,傅云深也仍絮絮地在同她说着什么。病房里的床头灯有些昏暗,灰白的光映得两人的侧颜似一副剪纸画。
触目都是和美安乐的景象。
如果不是自己,他们此时或许不会在医院,也许应该在傅云深家里,相对而坐,就着一盏小灯,一包一包亲手包裹着订婚典礼要用的糖果和伴手礼。
也许是他的驻足让Levi察觉了什么,Levi十分敏锐地建议他:“越总,颜总的麻醉刚醒,您要不要再去探望一下?”
手背在背后,有些凉。
越嘉陵把手指往手心里攥了攥,并不急着回答,反而将话题转开:“池云清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