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光柱在维持了几十秒后便消失殆尽,被破坏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土地之上,断木歪斜,焦土十里,巨大的深坑狰狞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还冒着浓郁的烟尘。
洛扶殷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终究还是时也,运也,命也。所谓恩怨终究还是得由当事人来解决。”
始作俑者楼朔月难得安静了下来。
他还在消化着“和洛长苏是异父兄弟”这一事实——实际上,他对于老头子和那位洛族族长间的恩怨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只是突然将事实摆在了眼前,有点接受不良罢了。
“所以我们就站在这儿自投罗网?”
沉默了许久的楼朔月终于缓过劲儿来,他发现作为同伙的洛扶殷在面对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离开,而是留下来,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你想多了。”
洛扶殷似是看透了楼朔月的想法,强忍着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痛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因着方才的变故,她束着头发的发带有些松了,衣服也皱巴巴的,整个人是与平时全然不同的狼狈。然而,饶是如此,仍然难掩一番风清玉朗的气度,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淡然从容格外令人心水。
“我说过,我不会主动去算计别人,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同样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大家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也犯不着非要和人过不去。”
“只是——”
她又再度叹了口气,目光怔怔地直视着前方。
“对于人来说,爱恨一线,生死离别,这些是无论如何都翻不了篇的……我也是如此。明明心里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该耽于旧事,可就是放不下、参不透。”
“楼朔月,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洛扶殷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一点一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觉得难受,那就哭出来吧。”
楼朔月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轻解开了她的发带。那满头乌黑的头发瞬间如瀑布般迤逦至腰际,飘飘荡荡,像是晃在人心尖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为此觉得自责和痛苦。”
她的难过犹如这世界上最为剧烈的毒药,不仅是身为楼朔月的部分在疼痛着,就连夙冶那部分也在燃烧着近乎肝肠寸断的烈火,就好似无论是哪一世的他,都在努力地将她刻入骨子里,让灵魂也染上她身上的气息。
就是她了,生生世世都只有她了。
楼朔月感觉自己忽然间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心底没有升起任何的抵抗,反而温柔地将人揽入怀中,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
洛扶殷的个子在女子中不算矮,可与楼朔月一比,仍旧落了下成,其头顶才堪堪到楼朔月的下巴,刚刚好能让楼朔月将头靠在她柔软的发顶之上。
“楼朔月,我哭不出来,一切因我而起,我又如何不能痛苦自责”
她闭上了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存在是一个人牺牲了所有才换来的结果,你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背负着无数的生灵,它们的延续和毁灭都取决于你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你想改变所有人的结局,给每个人一个光明的未来——”
“至少,能让他们漫步田垄间,咬着狗尾巴草,头顶着青天,背靠着大地。”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心若磐石的人,他们印象中的我合该机关算尽,合该一往无前,可我真的好累,活着真的好累。”
楼朔月抱得更紧了:“我知道你不是的,一直都知道。”
两人依偎在烟尘前,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萧栖泽正伫立在树木的阴影之下,僵硬地像是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