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句话说得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苏兆灵的忽悠大戏,就此开场。
其实,在早上拿傅敬疆做幌子时,苏兆灵就知道这个说辞在家里行不通,毕竟,她与傅敬疆仅有的两次接触,兆康兆蕊都全程在场,要是真有这番话,肯定逃不过两人的小尖耳朵,所以,早上跟王秀娥一番科普时,她也早就想好了和家人的另一番说辞,正所谓“外面一套,家里一套”,就和买小猪仔的套路一样一样的。
故而,苏兆安话音刚落,苏兆灵就故意朝四周看了一眼,做出一副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惹来祸端的样子,轻轻地“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隔墙有耳,先进去吃饭,边吃边说。”
她这副神秘兮兮不能为外人道哉的模样,果然把其余三人给唬住了,共同经历过买猪仔“统一战线”的三个“兆”,立即眼睛一闪,有志一同地做出一副秒懂的样子,乖乖地闭了嘴巴……
苏兆灵:果然不愧是一家子的骨肉情,上道得很,呵呵!
和昨晚吃得一嘴香,肚皮犹如猪油罐的“丰盛”晚餐相比,今晚苏家的饭菜可以说是一朝回到了解放前,又变回了稀拉拉的玉米糊和咸津津的榨菜疙瘩,苏兆灵一面在心里咀嚼着《悯农》的滋味儿,一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酸楚楚的,为后头要说的话做铺垫。
“我还记得阿爷以前说,当年被张牙舞爪的地主狗腿子追着逃到城里,只能讨饭过活,有时候讨不到吃的,饿得两眼昏花前胸贴后背,就只能在路边喝河滨水饱肚,当时最想的,就是吃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那就成神仙了。”
苏兆灵这番话可不是瞎掰,这是原书里苏兆安回忆的一段话,所以苏兆灵用起来,十分的坦然自信,完全没有一点会被拆穿的心理负担,而原本一心正等着她答疑解惑的苏兆安,眼看着她又痛陈家史般,说起已经去世的阿爷,虽然心里也像压了块铅似的,有些凄凄然,但仍是困惑地直统统提出了他的问题。
“小灵子,你不是要跟我们说肥料的事情吗,怎么又说起阿爷来了?难道——”说到这里,苏兆安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嗓门忽然高了起来,“那些话是阿爷告诉你的?”
苏兆安说完,眼睛立马往苏兆灵脸上猛看,双胞胎闻言,两双活灵活泛的大眼睛,也滴溜溜地看向苏兆灵,但还未等苏兆灵开口,苏兆安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自我否定地叽哩咕噜起来。
“这也不对啊,阿爷勘舆阴阳,倒是一把好手,但在犁田种地上,也是猪肉贴不到羊身上,不怎么把稳的,队长和三叔公他们这些老庄稼把式,只要从田边上一走一过,掐掐指头就能算出今年秋收时能打几石谷子,阿爷可不成,不可能晓得你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施肥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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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兆灵撇了撇嘴角,本能地给苏兆安丢了一个隐晦的三白眼,在心里忍不住逼逼起来。
大兄dei,你这般拆你爷爷的台不好吧?人家种地再不行,也给孙子孙女留了笔“香火钱”,倒是你这个大哥温吞无能不称职得很,按照原书里的说法,就是个“一辈子翻不上坎,成不了气候的软蛋”,也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呵!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苏兆灵早上在给王秀娥科普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同样要和家里人商量,于是,她再次压低了嗓音,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哄人道:“早上我跟秀娥姐讲的施肥四原则,虽然不是阿爷告诉我的,但也跟阿爷有关……”
苏兆安康蕊俱都惊讶出声:“啊?”
苏兆灵无视三人张大的嘴巴,半真半假地继续往下忽悠,顺道还把脑海里的小金册子给虚虚实实地甩了出来,给它过了明路:“阿爷当年不是留了好些书下来吗,年初‘破四旧’越闹越大时,大哥你说要把那些书处理了,我当时整理的时候,看到里头有本书,叫《农村实用手册》,在处理之前我随手翻了翻,记下了好些东西,早上我跟秀娥姐说的,就是我从书里头看来的。”
苏兆灵前半部分所说的,自然也是原书中苏兆安回忆过的剧情。
她看着脑海里那本不断欢腾蹦跶的小金册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这才继续道:“大哥,你不是老说自留地肥料不够吗,我记得那本书里面,还有几个教做肥料的土方法,其中一个,就是用油饼还有菜园土来制作大队广播里说的那个‘5406’抗生菌肥料……”>br>
“5406”抗生菌肥料苏兆安自然也是知道的,不只是他,小小年纪的兆康兆蕊也不陌生,主要是大队广播里这两天一直在播呢,所以,苏兆灵话没说完,就被兆康小嘴一掀,叭叭叭地打断了。
“二姐,是不是就是今天早上广播里面说的那个,农家两个宝,猪粪加油饼,一头猪就是一个小型有机化肥厂,用油饼做饲料喂猪,再用猪粪尿肥田,是经济利用油饼的最好方法,xx省和xx市郊区多年来认真学习xx主义、xxx思想,用xxx光辉的哲学思想指导农业生产,大搞科学种地,利用油饼作为‘饼土母剂’,制作‘5406’抗生菌肥料,极大提高了肥效,使玉米平均亩产达到千斤以上……”
小家伙像个小小播音员似的,一口气把广播里的内容都给像模像样地背了出来,苏兆灵简直都惊呆了,毫不吝啬地就给他点了一个赞:“嘿哟,阿康,你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把广播里面的报道都能背下来了!”
兆康得意地嘿嘿一笑,挺了挺瘦不伶仃莫有几两肉的小胸脯,才将将作出了一副傲娇的臭屁模样,却在下一秒,就被不知道撒谎为何物的兆蕊赤、果、果地揭了底。
“早上我们听广播,三哥和小更哥他们听到要用油饼做饲料喂猪,都惊呆了,后来还是明赞哥说,这个油饼不是我们过年时候吃的油饼,是油料种榨油以后剩下的渣渣。这个广播,也是明赞哥背下来的,他说以后想到公社去当广播员,就把每天的广播都背下来,跟着练,我们听着听着,也跟着他背下来咯!”
苏兆灵:我勒个去!这个叫明赞的孩子,真是精神可嘉啊!
而装逼不成还被他莫有板眼儿不会看人眼风的妹妹揭了底的兆康,不高兴了,绷着张气咻咻的小脸,鼻孔戳天地喷出了一个字:“哼!”
苏兆灵好笑地拍了他脑袋一下:“幼稚!”跟着,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当然,也是为了给这个爱面子的小破孩,顺势找个台阶下,苏兆灵表示,莫得办法,姐就是如此善解人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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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苏兆灵很快按照书里所写,把“5406”抗生菌肥料的土法制作方法,给简单复述了一遍。
“其实,这个肥料也不难做,用1分棉籽饼或菜籽饼磨成细粉,搭配8~9分菜园土搅拌均匀……”苏兆灵在三双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叭叭完制作方法,最后总结陈词道,“领袖说,‘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书里的这些我们也没有实践过,不知道做得成不成,所以我想着,我们家先自己尝试着做做看,先不要对外说。”
说到这里,她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又朝对面的三人看了过去,作出一副异常严肃的模样,道:“现在到处都在‘破四旧’,昨晚阿爷还差点就被猴皮筋儿泼了脏水,所以,我才拿那个解放军同志做幌子,这件事情,就和买猪仔一样,只能我们一家人关倒门在屋头里说,一定不能外传,知道了吧?”
对面大大小小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双胞胎更是异口同声地给她打包票:“我们知道了,二姐你放心吧!”
倒是苏兆安虽然也跟着点了头,但还是有些纳闷道:“阿爷的那些宝卷(古书)里头,竟然还夹着这样的书?也是稀奇!”
苏兆灵在内心里呵呵,大哥,这世上稀奇的事情多了去了,坐你跟前的这个人就挺稀奇的,呵!
苏家再次就一件事情,达成了对外的一致说法,而令苏兆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她拿来当幌子的傅敬疆,两天后,竟然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彼时,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一阵一阵儿的,彷如一串串欢快的音符,跳跃在烟雨迷蒙的村庄上头,切切实实演绎了,何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当然,以上是上辈子的苏兆灵对于下雨天的小资感受,这会儿嘛——
正和兆蕊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搅团的苏兆灵,看着角落的屋顶处,因为年久失修,正滴滴嗒嗒顺着墙根往下流的雨水,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摔!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有声音响起,跟着兆康欢呼雀跃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二姐,你看,解放军阿叔来我们家做客了!”
一脸懵逼的苏兆灵:……什么情况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收一个呗嘻嘻!